此時的情形絕對不是讓人豔羨的公子佳人千里相會的橋段,佳人纖纖身量弱弱靠在公子胸前,公子溫溫柔柔來一個公主抱——事實是,背上重傷的姚今只能直挺挺趴在慕容子華的兩隻強有力的胳膊上,與其說是抱、不如說是將她從馬車裡捧出來的,而慕容子華的手也是好死不死正放在了姚今的胸口下面——於是只聽一聲高昂的尖叫,眼前一片漆黑的姚今不知道到底是什麼狀況,本能地破口大罵:“哪個死流氓敢佔本公主的便宜!快給我放開,不然本公主特麼廢了你!”
一邊罵,一邊揮動著唯一能動的兩隻爪子,而慕容子華抬著她的雙手也不便阻止,人更躲閃不了,只能任她在自己臉上到處亂抓,瀟灑的髮型瞬時被抓亂,臉上也是幾處紅印,幸而姚今指甲極短,否則此刻慕容子華的臉也就慘了。而陽櫻在一愣之後趕忙衝上去捉住她的手,急急忙忙道:“殿下殿下!是慕容三皇子!是慕容三皇子啊!殿下不要亂動!”
站的稍遠的龍婉聽到陽櫻一句“殿下不要亂動”,也終於緩過神來,拉著青衣小哥將竹架抬到馬車旁,忙不迭將姚今從慕容子華的手上接下來送上竹架,一行人便急匆匆朝臺階而去,龍婉一面囑咐他們小心些、慢一些,一面尷尬地回頭嚮慕容子華匆匆一禮:“殿下落水時受了驚嚇,精神尚未完全恢復,請慕容三皇子萬勿見怪,萬勿見怪!”
“無妨,我知曉她的。”髮型既亂,慕容子華索性解開發帶,任由一頭長髮飄散於風中,身後的泰麗看得一愣,臉上有微微的緋紅,隨即低頭道:“泰麗和麗心也先退下了,感謝慕容皇子相救之恩。”
“相救?”慕容子華轉頭看她,微笑道:“我何時救過你們?”
泰麗怔了怔,轉瞬似乎明白過來,“是,殿下此來是迎接公主殿下的。”
“過去的事,不必猜也不必想,人生只有未來的事,才值得費心思量。”慕容子華伸手扶起她,“兩位本是公主府的千金,因子華和姚今之事委屈了,今後在王府,兩位仍是側妃之身,切記,珍重自己和自己的身份!”
那麗心抬頭看了一眼,張口欲言又止,而泰麗第一次抬頭平視慕容子華,嫣然一笑,“謝殿下。”
泰麗雖然長相普通,但笑起來卻是甜美怡人,讓人看了有很舒服的感覺,慕容子華凝視她的笑容,正要說話,身後卻傳來姚今遠遠的叫聲:“慕容子華!我姚今這一路受的苦,你可記牢了!將來,都是要還的!”
“好!”慕容子華轉身追了上去,三兩步跨上臺階,直追到姚今身邊,附耳道:“你放心,我必然還你一個,錦繡山河。”
姚今心中一愣,只覺得他的話有哪裡不對,還沒想明白,就聽到一個陌生的聲音怒道:“怎麼來這麼多人,難道都是得了不治之症嗎?我褚令只見病人,其他人都給我滾!”
說話的自然是閩國的醫藥聖手,褚令。此人一貫脾氣古怪,雖然他出自閩國的醫署,從小又和閩王情同手足,卻不肯受命於皇室,多年來行蹤不定,此次若不是江門藥局快他一步找到了一味他苦尋不得的藥,他也不會露了行蹤,到這江門藥局總署來。
“褚叔叔,”慕容子華推開眾人走到前面,“子華有幾年未見叔叔,您風采依舊。”
“不用跟我來這套!”褚令看了一眼旁邊的姚今,眉毛一挑:“這是個瞎的?”
“你才瞎,本姑娘只是腦子有淤血、壓迫了視神經!”自魏晉起,姚今便恨透了這古代的醫療水平,她一聽這大夫望聞問切一樣沒做,就先給她來個誤診,心中火大,勉力撐起腦袋,高聲道:“名醫之所以成為名醫,首先得有過人的水平!你若是隨隨便便一出手就給我治好了,你自然有資格罵人、發脾氣!否則以你現在這個樣子,望聞問切一樣沒做就妄下判斷,只能算是個砸招牌的庸醫!”
褚令聽她說的言之鑿鑿,倒來了興趣,走到她面前,翻開眼皮看了看,又按了按她背後的傷處,疼得姚今又要開罵,他卻輕飄飄道:“治不好。”
慕容子華面色一凝,認真道:“褚叔叔,她是李朝的公主,是子華的未婚妻,您真的治不好?”
“我褚令治人,不問身份,也不管她是不是公主,是不是你老婆。”褚令翻了翻眼,“她脾氣暴躁,動不動血流不暢,內火旺盛,這眼睛,恐怕也不是第一次看不見了吧?”
龍婉趕忙道:“是是是,公主曾經淋過雨,後來眼睛變模糊了好一陣子,吃了許久的藥,才好了的。”
“那藥沒用!”褚令又看了姚今一眼,“脾氣不改,早晚得瞎。”
“你——”姚今剛要罵他,慕容子華卻捂住了她的嘴,“脾氣可以改,眼疾便可以治,那背上的傷?”
“小傷,不出三日。”褚令伸出一隻手,“三日可痊癒停藥,待到了嶺惠,也就好透了。”
慕容子華大喜,立刻從懷中取出一包東西:“謝褚叔叔。”
褚令看了一眼,噘著嘴說:“將這個東西,連同你這個老婆,一齊送到奧園。”
“這不是您要的那味——”
“是我要的,可你知道我是為誰要的?”褚令一手叉腰,一手戳著慕容子華的心口,“為的是你那個快要半身癱瘓的主上,你的父王!”
“父王的腿疾……”慕容子華一驚,“可是父王和母妃都說只是舊疾復發,並無大礙啊!”
褚令搖搖頭,嘆了口氣,“他若不這麼說,你那個沒心肝的母妃豈能放心?”
想到從小到大的父慈子孝,閩王對他的教養和愛護真可謂是盡心竭力,即便尋常人家的親父子,怕也不過如此,慕容子華心中一痛,面色便有些黯然:“是子華不孝。”
“別在我面前做孝子,我又不是你老子!”褚令看了看這洋洋灑灑的一群人,拉長聲音道:“這麼多人擠在這,讓我怎麼看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