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好!”姚今轉身走到船邊,看著那一片霧氣朦朦的江面,遠處的波濤似乎緩慢而堅定地朝她這裡湧動著,她緩緩地說:“孫大人,雲中城自從你走後,一直沒有一位好縣令,我想你也不希望自己曾經奮鬥過的地方,如今變得頹敗下去吧?”
孫西峻有些詫異:“公主的意思是?”
“我想你必然有辦法,讓王相去雲中城做個縣令。”
孫西峻抓了抓腦袋:“可,那不過是北邊的一個偏遠小城,終年寒冷——”
“相叩謝公主賞識!”王相目光堅定,飽含笑容地跪下一拜,“相必不負公主所望!”
是啊,你可千萬別讓我失望……姚今定定看了她一眼,旁邊的呂桃自是滿眼滿心的崇拜仰慕看著王相,直至陽櫻把裝有翡翠金釵的檀木盒子鄭重放在她手上,她才慌忙跪下磕頭:“民女叩謝公主殿下恩典!”
“起來吧。對了,家中老人傷勢好些沒有?”
“謝公主殿下關懷,父親已好多了。”呂桃的臉紅了又紅,有些不好意思地從懷裡拿出一個紅色的香袋,雙手奉至姚今面前:“這是民女母親縫製的福兒袋。民女蒙公主殿下如此大的恩德,無以為報,這香袋民女母親足足祈福了百日,殿下若不嫌棄,請收下民女的小小心意。”
姚今第一次聽到“福兒袋”這個說法,伸手接過,見香袋的料子雖然樸素無華,但上面繡著精緻繁複的圖樣,倒將這簡簡單單的布料生生繡成了精品,便讚道:“真是好繡工。”
呂桃見她收下,終於安心,又磕頭道:“民女母親是個繡娘。”
姚今看了一眼旁邊洋洋灑灑的一群人,心想時間不多,我怎麼才能和這呆書生或是呂桃單獨說上幾句話呢?
而陽櫻此時早已看出主子的心思,笑著上前扶起呂桃:“公主殿下午間還說,與姑娘年齡相仿,也都要成親了,真是一等一的緣分。這船艙裡還有幾件殿下要贈與你成親的物品,都是女兒家用的,姑娘不妨隨我進來選一選可好?”
呂桃自是驚喜萬分,見姚今一臉笑意,便要隨陽櫻進去,韓靖卻伸手攔住,眉頭緊鎖道:“公主殿下,天色已然暗了,看著天色,想來今晚的風不小,我們還是早點出發,早些將船駛穩了才好啊。”
姚今臉色一沉,冷冷道:“本公主的事,父皇尚要與我商量幾分,如今怎麼改由韓大人做主了?”
韓靖將頭一縮,只得喏喏退下,一旁的王相看了一眼,卻已將這番關係瞭然於胸。而姚今迅速進了船艙,見陽櫻正拉著呂桃的手說話,她一進來,呂桃便急忙跪下:“剛剛陽櫻姑娘已和民女說了,公主有何吩咐,呂桃與相哥二人必萬死不辭!”
“好姑娘,不用萬死,”姚今心想這的人怎麼動不動就要萬死,“王相這個夫君是你自己選的,還是孫郡守給你安排的?”
“是呂桃從小心儀之人,只是……只是他鴻鵠之志未酬,所以一直不肯向父親提親。”
“很好,既然是有大志向之人,本公主便有一事要託付與你,望你能回去仔細說與王相,並務必為我保密。”
呂桃見姚今如此鄭重,忙道:“公主殿下何等尊貴,我等平民,如何能幫到公主?”
“公主只是一個名頭,其中艱難,或許並不比你少。”姚今笑笑,想到過往種種不禁心中澀然,不過轉瞬她便正色道:“本公主有一摯友名喚靳連城,原是宮中侍衛,數月前受皇命前往北屏軍,如今卻在軍中失蹤,而那雲中城恰好離北屏山不遠,你與王相到了那之後,便設法幫我打探北屏軍中的訊息。記住,你們只要打探訊息,千萬不要有任何實際行動,以免招來危險!”
“此人對公主十分重要嗎?”
“對,此人對我十分重要,”姚今想到月白,心中一陣隱隱作痛,但看到呂桃那好像懂了的神色,不禁失笑道:“好姑娘,不是像你和你家呆書生那般!”
“相哥不呆……”呂桃面上一紅,又道:“公主殿下即將去的是南方的閩國,而我們在李朝的最北面,這南北相隔萬里,我們若得了訊息,該如何將訊息傳遞給公主殿下呢?”
姚今看看手上的香袋,便道:“就以福兒袋為暗號,我會差人設法與你們聯絡,你們將查到的訊息傳給來人即可。”
“是,呂桃記住了。”
“好姑娘,記住,你們只是打探訊息,萬勿以身涉險!雲中城臨近魏國,那魏國正在內亂,邊境並不安穩!”
“放心吧公主殿下,我們會小心的。”呂桃重新跪下,磕頭三次,一字一句道:“民女呂桃,就此拜別公主殿下,願公主殿下和閩國皇子此生琴瑟和鳴、平安喜樂。
姚今喉頭突然一陣哽咽,明明眼前是呂桃充滿希望的臉,她的心中卻陡然生出一種絕望的悲涼,琴瑟和鳴、平安喜樂,這八個字字字如針紮在她的心頭,她悵然的倒在軟墊上,靜靜感受著船身輕微的搖晃,宛若她這一條命,無根無基地飄蕩在這亂世之中,縱然全力掙扎,也只能隨波逐流。
陽櫻送完呂桃她們,回到船艙內見姚今眉頭微皺,鼻息平穩,以為她已睡著,既不忍心叫醒她,又不知如何打發外頭還賴著不走的孫西峻,躊躇著站了一會兒,正打算退下,姚今卻張口淡淡道:“孫西峻那老東西還不肯走呢?”
“是,”陽櫻忙走到她身邊,“非要見您一面,韓大人轟他,他也不走。”
“你去悄悄遞話給他,”姚今坐了起來,雙手揉了揉眼,“讓他在我大婚之前找到要找的人,先把訊息送到閩國,我自然會告訴他下一步該怎麼做。”
“是。”
“還有,告訴他如果敢欺瞞於我,就等著滅族抄家!”
“是!”
這一打岔,姚今也沒了倦意,左躺右躺睡不著,以為是餓了,便起身用了些點心,又覺得點心乾巴巴地索然無味,心中不禁想念起林月白的手藝。百無聊賴地推開窗戶看了看,天色暗沉,岸邊的一切已幾乎看不明顯,一片霧氣中盡是黑沉沉的,江面上的潮溼的氣息撲面而來,姚今突然覺得氣悶,便起身離開了船艙,走到了二層的甲板上。
許是二層的甲板不大,韓靖並沒有安排侍衛在此值守,姚今靠在欄杆邊,朝著江面望去——其實她什麼也看不清,卻彷彿面對是一副稀世名畫,只是凝神不語,竟連衛燕走到了她身邊,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