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姚今覺得他在嘲笑自己,鐵青著臉有些不悅:“慕容三,我雖沒你那般聰明,你也不需拿這種話來揶揄我。”
“何來揶揄?”慕容子華收起臉上的輕笑,也收起心中的柔軟,認真道: “言歸正傳。西山上你和林氏跳崖之後,為何江門的人只發現了你一個,卻沒有半點林氏的蹤跡,你不覺得蹊蹺嗎?”
姚今聽到“西山”二字,不自然地別過臉去,顫抖著聲音說:“是不是、是不是你麼已經找到月白的——”
“不是。如果我推斷的沒錯,你可能是被人刻意扔棄在谷底,但那個地方絕對不應該是你們跳崖後應該墜落的地方。”
聽到這句話,姚今驚詫地看著他,不覺站起身來:“你說什麼?”
慕容子華仍舊用那蓮花杯給自己斟了一杯,徐徐道:“你們跳崖之時,是否聽到水聲?”
“是!”
“那崖下是一條湍急的河流,水流的方向和你被發現的方位,剛好相反。”慕容子華看著姚今那由白轉紅漸漸震驚的臉,“我已派人去那崖下和谷底確認過,種種跡象表明,有人曾在你們墜崖落水後救了你們,但是,這些人卻只帶走了林氏——”
“有人救了月白?”姚今匆忙打斷他,聲音顫抖著,似乎有一絲驚喜,又似乎不敢置信。她頓了片刻,遲疑地問道:“那,你可有打聽到月白她——她如今是否平安無恙?她現在在哪裡?!”
慕容子華搖了搖頭,接著說:“這些人帶走了林氏,卻不知出於何種目的或原因,特意轉道去了谷底,然後就將你丟棄在那個野狼出沒的地方。”
“他們是要置我於死地!”姚今的聲音轉瞬變得冰冷,她的手指將厚厚的毛織桌毯扣出了五條深深的痕跡,低聲咬牙切齒:“是李政……一定是!我不會放過他的!”
“不是李政,亦不是那李皇所為。”慕容子華起身走到她身側,一隻手輕輕按了按她的肩膀,“姚今,李皇已經許了你九城一江,衛燕和你的三萬大軍也已去了友州驅趕胡族。如若是李朝的人尋到了你並將你扔在谷底,他們又怎麼會忍得下這割地封藩之痛許你的要求?姚今,我的王妃,恭賀你,在九城一江籌謀了這麼久,又是中毒又是進京又是爆炸又是跳崖——你差點搭了自己的命進去,現在,你終於是藩國之主了。”
“你說……什麼……”姚今詫異地轉頭看著慕容子華,片刻無語之後,她一把抓住他的手,“你說真的?已經、已經明詔了?是九城一江……全部嗎?何時的事?為何不告訴我!”
“你日日一副行屍走肉的樣子,我以為,你已經不需要聽到這些訊息了。”
姚今緩緩地坐下,雙手無措地搓著,不過短短几分鐘,她原本一片黑暗的世界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她不禁笑了起來,很快又皺起眉頭凝思著,時而自顧自地喃喃自語,甚至連慕容子華將她抱回了床邊,替她上好藥、蓋上毯子她都渾然不知,直到慕容子華的一隻手緩緩撫上她的長髮,姚今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喝問道:“我如今什麼都沒有了,連月白都弄丟了,你——你不會現在還騙我吧?”
慕容子華一愣,看著姚今那張有些懷疑又忍不住欣喜的臉,爽朗的笑聲一直傳到了屋外,幾個路過的丫頭好奇地探頭探腦,大約極少聽到主子這般愉快的笑聲,竟都大著膽子朝屋內張望了起來。
“你覺得,我有什麼必要、有什麼原因非要騙你?”
瞧著慕容子華一臉的笑意,姚今有些不爽:“你別忘了,在白雲山下你說好的,讓我在九城一江等你。這件事情我前後想了又想,若不是九城一江裡有你要的東西,你才不會特意要我在那等你,更不會誆我說衛燕就在彩雲城——慕容三,你是不是有什麼想要的東西,就在彩雲城!?”
“適當的聰明,”慕容子華笑意漸濃,人也漸漸俯身靠近姚今,“你猜的沒錯,我的王妃。”
“那你就更應該對我坦誠一點!”姚今屏住呼吸,將臉瞥到一邊,可那人的呼吸就在耳畔,她不禁覺得自己的耳根子騰一下紅到了臉頰,趕忙從他手臂下鑽了出來,掀開被子走到旁邊,昂首道:“你,派你最得力的人去幫我找林月白的下落,只要她平安歸來,無論你要彩雲城裡的什麼,哪怕傾盡所有,我都答應你!”
“好!”慕容子華忽而應道,“那就這麼說定了。”
“好……”姚今見他朝自己走來,忍不住退後兩步,趕忙道:“外面的形勢如何,你快跟我說說,再讓人給我備上車馬銀錢和乾糧,我要去友州!要快!”
待到她把想問的都問清楚,又耐著性子聽慕容子華細細為她分析了眼下李朝南方和胡族的局勢,姚今已經不自覺喝光了一大壺茶,又吃完了食盒裡的所有點心。江嘉寧進來稟告說半笙姑娘要的一應物品都已備好,姚今便讓她送了進來,再看看一旁坐著一動不動的慕容子華,她便有些不耐煩地要轟他出去:“你出去一下,我要換衣服。”
“這是我的書房。”
“可我的屋子還要跑到後院,眼下東西都在這裡,我換好了便可以出發了。你難道不希望我早點回去,將那藩主之位好好坐穩,以便你隨時來取你想要之物?”
“姚今,”慕容子華的笑容變得鄭重:“別忘了,你不止是藩主,你還是我的王妃。閩國將九城一江的聘禮還給了李朝,李皇收了,可他並未解除你我的婚約。”
姚今一愣,她幾乎已經把這件事忘了,又或者她早就預設為這不過只是一個幌子,雖然慕容子華時時稱她王妃,但她也只當是他揶揄自己。此刻突然聽到慕容子華這般鄭重地提起,她不禁有些彆扭,臉上微微一紅,爭辯道:“可你知道,這事兒本就是一場局!眼看你說不定就要當魏帝了,何必在乎我這個姿色平平的冒牌貨公主,自然有大把的名門閨秀、絕世美女會塞滿你的三宮六院——哦對,你不是還有個嬌滴滴的月夫人,我瞧著她不僅貌美而且心善,跟你又是從小到大的情分,這才是你的良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