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父皇母后,此事之前兒臣也不知曉,還是那日晚間消食偶然到了承歡小築,與雅兒閒聊之時,她曾向我描繪這位夢中仙子的容貌風采,兒臣回去後覺得此事新奇,還按著雅兒所述繪過一幅畫,本想畫好了拿與雅兒看看,不過時間倉促,故尚未繪完。”
李皇嘴角微微一笑,擊掌道:“竟有這樣的奇事,將畫拿來給寡人看看。”
李政心知這個父皇精明異常,單憑他這三言兩語、一面之辭,是解釋不了眼下的局面,也打消不了皇帝心中那一絲危險的懷疑,好在他也是思慮周全才有的這番說辭,於是對旁邊的小太監道:“將本宮書房案旁尚未繪完的那副畫取來。”
此刻林月白也認出了李政就是印津,驚訝之下,卻深知此時不是問話的時候,姚今聽得皇帝那充滿玩味的一擊掌,這會兒智商也終於從剛才激動得掉線一萬里的狀態,迴歸了正常水平。她腦子裡迅速過了一遍剛才李政的話,用力握住月白的手,旋即一同跪至皇帝面前:“父皇,兒臣自知此生坎坷,從前身為小宮女之時,多少次夢中驚醒,不知自己是在今生還是在來世,亦不知是輪迴了多少次,多虧在夢中有一位仙家姐姐寬慰開解兒臣,方才有了現在的雅兒、今日的姚今。剛才兒臣一眼就認出她就是夢中的仙家姐姐,還請父皇允准,讓她留在承歡小築小住,讓兒臣與她好生敘話。兒臣一見這位姐姐,心中便歡喜異常,故而適才有所失態,還請父皇恕罪。”
“噢?”皇帝充滿懷疑地走近姚今,伸手將她扶起,凝視著她的眼睛問道:“你真的在夢裡見過她?”
“真的見過。”
“這種夢什麼時候開始的?”
“荷花池,落水醒來之後。”姚今直視皇帝的雙眼,她深知此刻皇帝如果從她眼裡看出一丁點兒躲閃和猶疑,那月白的身份就鐵定保不住了,所以她沒有撒謊,她確實常常思念月白,所以常常夢到她:“真的有這樣的夢,姚今不敢撒謊。”
雖然此刻姚今的眼中全是坦然,但李皇還是足足盯著她的眼睛看了一炷香的時間,而李政在旁邊垂首而立,手心都不禁沁出汗來。此時去取畫的小太監終於氣喘吁吁地跑回來了,李政趕忙將畫呈上:“父皇,請看此畫。”
李皇終於鬆開姚今,轉臉細細看了那副畫,雖是著色尚未完成,但畫中人的容貌身形,尤其眉眼之間亦憂亦嗔的神態,倒是和眼前人如出一撤。李皇盯著畫又看了一會兒,終於展露笑顏,對著皇后道:“太子的畫技又精進了。”
至此,姚今和李政終於鬆了一口氣,剛歡喜地對視了一眼,卻被皇帝的下一句話嚇得不輕,只聽皇帝不輕不重地問了林月白一句:“林氏,適才你見到公主,為何哭泣,又為何歡喜?”
姚今和李政齊齊看著月白,此刻她的神情一片茫然,彷彿不知皇帝為何要問這句話,更不知如何回答。姚今心知林月白不善說謊,立刻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實話告訴皇帝月白的來歷,而李政彷彿覺察了姚今的心意,緊緊拽住她的袖子,顯然並不想讓她這麼做。
經過幾秒鐘茫然的林月白,緩緩地,但堅定地答道:“回稟陛下,臣女的夢,和公主殿下是一樣的。聽聞公主曾落水,而後還魂歸來,而臣女在公主還魂歸來前一直病著,想必是病因複雜,多少醫者都診治不個出所以然,直到聽聞公主大安,臣女方才身體逐漸好轉,此後便常常在夢中見到公主。想必是因緣際會,冥冥中自由安排。”
說罷,林月白重新跪下對著姚今行了個大禮,道:“還未恭賀公主殿下及笄之禮,臣女在夢中不知殿下身份,不敬之處,還請公主殿下恕罪。”
姚今認識林月白這些年,哪裡見過她這左一跪右一跪的,心中有些怒意,馬上把她拉起來一把護到自己身後,向著李皇說話的時候,語氣中已有不悅:“父皇還有何懷疑,此刻便將那林鳳台叫來一問便知。說到底,她不過是兒臣夢中的一個友人罷了,只要身份不假,父皇難道還怕她入宮謀害了誰不成?”
“放肆!”皇后上前一步到姚今面前,語氣已是呵斥:“有你這樣和君父說話的麼?你的教習姑姑都教到哪裡去了!”
姚今本就不耐煩皇后一直在旁邊唧唧歪歪,此刻月白的面既然已經見著了,她更懶得和皇后廢話,連眼也不斜一下,冷冷道:“母后何事啊?兒臣正和父皇說話呢。”
“你!”皇后一聽這話氣得要炸,正要發作,皇帝卻“哼”了一聲,皺著眉頭道:“孩子們若是德行上有不周全的,皇后身為嫡母,豈不也有教導不周?寡人在前朝事務繁忙,到了後宮竟也不清靜!”
見龍顏不悅,眾人紛紛跪下,連皇后、太子也不敢例外。一時間只有李皇和姚今還站著,皇帝冷冷地看著她,她也冷冷看著皇帝,就這樣僵持了好一會兒,忽而李皇哈哈大笑了起來。
他這一笑,跪下的一群人總算鬆了口氣,姚今卻有些莫名其妙,蹙著眉頭問道:“父皇笑什麼?”
“從前寡人總是感嘆,這幾個皇兒,竟沒有一個性子同寡人相似的,如今看著你,寡人心中,是真的高興!”
李政第一個起身,附和道:“兒臣大膽說一句,這雅兒的性情,真是和父皇一模一樣。”
這個臺階找的真不錯,李政,你和皇帝才真的像啊!姚今心中暗自譏笑,臉上卻露出一個頑皮的笑容,湊到皇帝身邊撒嬌道:“父皇就喜歡笑話兒臣,太子哥哥也跟著一起捉弄我,兒臣可不答應!”
皇帝一臉寵溺的笑容,拍了拍姚今的肩頭,道:“你既喜歡林家的孩子,不如讓林府把她送到承歡小築,給你做個伴,你看如何?”
姚今大喜,忙不迭地點頭,月白自然跟著磕頭謝恩,李政心中鬆了一口氣,臉上也是喜不自勝。一時間這幾人都歡天喜地,卻似乎都忘了旁邊的皇后還在跪著,也幸好皇帝沒有叫她起身,否則皇后那滿臉的不悅和眼中的怒意,恐怕真的要大煞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