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有人說,色彩造型是張一謀最擅長的造型手段,而《英雄》這部電影在前世作為張一謀首次嘗試的商業大製作,他也將自己的法寶一一色彩,發揮到了極致。
在電影《英雄》中,色彩的象徵意義和主觀表現性得到了最大限度的張揚,每一種顏色都有一定的內涵,都能激發每一個人潛意識裡的聯想,但並無具體指向,觀眾認為它象徵什麼,那就是什麼。
張一謀充分利用了色彩的隱語功能,來表達和暗示虛構的故事真相。
比如《英雄》開篇,以及隨後的無名覲見秦王一段,黑色作為主色調佔據了銀幕。
黑色給予人得心理反映所產生的抽象聯想大致就是死亡、剛健、悲哀、憂鬱、生命、嚴肅、冷淡、陰鬱。
黑色的秦王宮,人物的黑色服裝,整個世界是大片的黑色,彷彿就是要透過黑色來告訴觀眾,秦王朝的建立,是以死亡和悲哀等等為基礎的,同時,也暗示了,無名進入這個黑色的秦王宮是不會活著出來的。
在影片結尾,當百官籲請秦王下令殺無名,而秦王猶豫不決之際,或許人們都希望會有奇蹟,但是易青在看到滿目黑色時,感到的是一種絕望,因為黑色的秦王宮裡不會開出生命之花,因為黑色代表死亡。
張一謀利用色彩大大拓展了電影的鏡語空間,尤其是單個鏡語的空間,充分發揮了色彩的功效。
在張一謀的電影裡,色彩就是風,讓它吹什麼顏色到什麼地方,他就要乖乖聽命,色彩即語言,色彩即思想,色彩即情緒,色彩即情感。
正是因為如此,透過易青的描述,張一謀已經不知不覺的沉浸在了那個他最喜歡的色彩世界當中,於是,他不敢在去想,不敢再去琢磨這個故事。
可越是如此,張一謀就越是忍不住去思考這個故事裡面那些更深層次的東西,太多了,太豐富了,世界上大概沒有哪個國家像中國這樣,擁有那麼豐富的精神世界。
比如兵法的最高境界是,不戰而屈人之兵。秦王悟到最上乘的劍法是,手中無劍,心中亦無劍,謂之和平。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無名以身赴死,然而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是死得其所,雖死猶生。俠之大者,心繫天下。
正如故事裡,無名對秦王所說的:“一個人的痛苦,與天下相比,便不再是痛苦。趙國與秦國的仇恨,放到天下,便不再是仇恨。這一劍,臣必須刺。刺了這一劍,很多人會死,而大王會活著,死去的人請大王記住。”
無名那虛刺的一劍,換取了秦王的醒悟,天下不是沒有人能夠殺你,只是人性貪婪,殺了一個嬴政,仍會有更多的嬴政來代替,如此,天下永無寧日。
所以,這一劍是希望你收斂起暴戾狂妄,為天下帶來和平。
“王”者,三豎一橫,何也?
參透天地人者,方為王。
這一劍也感動了秦王,身為孤獨的王者,他沒有料到最懂他的居然是刺殺自己的劍客。秦王惜英雄,但為了天下大義,他不得不忍痛成全無名。
這樣以退為進的表現手法,故事裡還有很多。
比如長空、殘劍、飛雪都讚歎過無名:好快的劍。
然而並非是無名的劍快,是三者將俠義的精神寄託於無名,願意捨身助其刺秦。
再比如,殘劍飛雪聯手闖入秦宮,在千鈞一髮的關鍵時刻,殘劍明知自己有能力殺死秦王,卻只是蜻蜓點水般在秦王的脖子上劃了一道淺淺的口子。
這就是中國人所說的度與分寸。
如果要殺你,只需拼盡全力,憤身一博,這是很簡單的事。
而我不殺你,卻要把握那恰好的氣與力,給予你比死亡還要震懾的威力。
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能為而不為,取捨之間,盡顯一個人的境界。
《英雄》就是以一個刺秦的故事,展現了中國人的情愛、家國與天下。有情侶的貞信,有志士的風骨,有俠者的大義。
太多太多了!
彷彿怎麼解讀也解讀不完,怎麼研究也研究不透。
可《菊豆》還擺在眼前呢,如果再去細細的解讀《英雄》這個故事,他恐怕會對《菊豆》徹底失去興趣。
所以,只能強迫自己就此打住,先把注意力集中在《菊豆》這個故事裡去,再想的話,怕是這個故事就拍不成了。
易青明白,只是淡淡的一笑,也就不再說什麼了。
《英雄》是中國電影史上劃時代的作品,可《菊豆》同樣是一部不能被忽視掉的電影。
可張一謀呢?
嘴上說著不能聊這個話題,可還是情不自禁的要去想,只是不敢再去想那些深層次的東西,乾脆聊一聊比較實際的:“剛才定下來幾個人物,還有幾個沒定下來呢!易總,有什麼想法?”
又給問回來了!
的確還有幾個人物沒定下來,比如趙國書館的老館長,無名與長空決戰時撫琴的老人,飛雪殘劍家中的老僕人,還有那個侍女如月。
老館長,撫琴老人,老僕人,乃至秦國將軍,秦國的宰相,這些人物都好辦,唯一難的就是如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