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園子只許你來麼?”玄燁微帶三分打趣問道。
清時低頭道:“奴才不敢。”
玄燁看著水中河燈遠去,疑惑道:“今日不是上元,亦非中元,你怎在此放燈?”
“我…奴才……”清時兀自看著梅花,眼眸下垂緩緩道來,“今日是奴才生辰,故而想告訴額涅,奴才如今過得很好。”
玄燁深嘆口氣,仿若回到數年前,他染天花之疾時額涅對他沒日沒夜的照顧,他初初識字之時額涅一遍又一遍教他的耐心,玄燁原以為額涅可以親手為他戴上皇冠,看著他登基為帝,誰知突如其來的疾病奪走了她的生命。
玄燁回想著一幕幕場景,將這一切的一切都歸咎於那個同為太后的女人身上,若非她染病喚走太醫,佟妃豈會無良醫可治。玄燁腦中浮現出無數與佟妃嬉戲玩耍的場景,卻早已朦朧得看不清楚她的面龐。
同是幼年失恃的人,更能感知那種喪母之痛,玄燁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壓低了聲音問道:“你很愛你的額涅罷?”
此刻清時竟全然忘記眼前之人是當朝九五至尊,自顧答道:“她是這世間唯一真心待我的人啊,可惜還未等到我長大,便離我遠去了……”
“昨日之日已不可留,事事又豈能盡如人意?”玄燁一頓,緩步池畔,腳步聲單調回響在寧謐無波的池面上,“安知不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
清時聞他一語,似乎有所領悟,看著玄燁倏爾一笑,眼圈紅紅道:“陛下所言,清時明白了。”
忽然一陣寒風乍起,吹得梅花紛揚,片刻間,細雪變得粗大起來,這雪來勢洶洶,不多時地上已是白茫茫一片。清時不由打了個冷顫,玄燁解下披風披在了清時身上。
“快走吧,雪下得愈發大了,朕送你回去罷。”
“嗯。”清時點點頭。
玄燁拉住清時的手,大步朝承乾宮而去。
遠處燈火一片,清時指著那頭問道:“那是?”
玄燁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原是內侍尋來,梁九功打著傘提著燈迎了過來,他弓著腰,請玄燁乘轎輦,清時鬆開他的手,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玄燁示意讓她上去,清時低頭道:“這恐怕與禮不合。”
玄燁道:“若真要算禮法,方才你便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朕砍的。”
清時無奈乘上轎輦,內侍們小心翼翼的走在雪上,一路上清時沉默不語。轎輦在承乾宮停下,玄燁便從腰際取下一枚玉佩,遞至清時手上。
“今日是你的生辰,朕此刻別無他物,你拿著這個,權當送你的禮物了。”
清時一時愣住,緩緩接住玉佩,下轎行禮道:“奴才叩謝陛下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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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①難怪:這段話引用自歐陽山《三家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