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天色將暮,呂氏的馬車才回了蕭宅,香桃扶著一臉倦色的呂氏下了馬車。
蕭容悅已經帶著三七幾個迎了出去,看她臉色不大好,忙上前扶住了她:“王妃,怎麼去了這樣久?”
呂氏無力地搖搖頭:“進去說吧。”
直到進了內堂坐下,蕭容悅奉了茶湯到她跟前,她才低低嘆口氣:“陛下動了怒,斥責潁殿下糊塗!”
她現在還能回想起在紫宸殿裡,剛下了早朝的陛下見到她時那驚愕過後的歡喜,連連招手讓她過去:“福娘,你總算願意來見我了,這些年你是怎麼過的,連大朝會都不肯進宮來。”
她說明了來意,深深拜伏在地上:“陛下,皇長孫還只是個孩子,殿下已經……他無依無靠,若是留在許州只怕連個照顧他的人都沒有,還請陛下恩准讓他留在長安,好歹這裡還有陛下,還有我。”
一身明黃龍鳳團紋翟衣赤金龍冠的女帝高高坐在上席,望著拜倒在眼前的呂氏,眼神轉厲:“你說皇長孫回了長安了?朕沒有下詔召他回長安,他是私自回來的?”
呂氏身子發著抖,她好些年沒有入宮,卻還是不難聽出女帝語氣裡的冰冷肅殺,也知道一個不小心,李清那孩子便保不住了,她只能苦苦哀求:“陛下,清郎不過十二歲,年幼不懂事,他沒有阿孃,殿下也已經病故,如今他只是個孤苦無依的孩子,只有您這位皇祖母了。”
女帝高坐在上,許久沒有開口,神色冷漠,讓她看不出喜怒來。
呂氏咬了咬牙,再伏首:“若是陛下恩准,我願意照拂清郎,將清郎養在我身邊,定然不會讓他有半點行差踏錯,對陛下忠心不二,如此也算是保全了殿下的一點子血脈,也是陛下的仁慈。”
她已經顧不得自己對於宮中和朝事的厭倦,只要能留下李清,能不辜負潁川王的託付,便是她最大的期盼了。
“你願意教養他?他是裴氏的兒子,你忘了當年裴氏是如何對你的?”女帝冷冷道,望著眼前這個不成器的侄女。
呂氏垂下頭,低聲道:“我只知道他是殿下唯一的血脈,他是個無辜的孩子。”
女帝氣極反笑:“無辜?生於皇室,有誰是無辜的?!”
“我以為這些年你該想清楚了,沒想到你還是這幅模樣,心軟又懦弱,哪裡有半點呂家人的模樣!”
呂氏苦笑:“陛下,我給呂家人丟臉了,也不敢求陛下將我當做呂家人,只想帶著這個孩子安安分分過日子,看他長大娶妻生子,於願足矣。”
女帝看著她,看著她臉上的真誠期盼,終究深深嘆了口氣,擺了擺手:“過兩日是萬壽宮宴,你帶著他一起進宮來吧,讓我見一見他。”
這是答應了?呂氏歡喜地連連答應,快步退了出去。
她卻沒有看到女帝望著她複雜的目光。
聽著呂氏說,蕭容悅鬆了口氣,輕聲道:“陛下必然是允准了,不然也不會讓王妃帶著皇長孫去宮宴。”
呂氏也是笑著點頭:“如此一來就好了,陛下準了清郎留在長安,我們也就不必擔心還有人會對他動手。”
蕭容悅卻是搖頭:“王妃,這還只是開始,且不說清郎如今還未入宮面聖,便算不得是得了恩准回長安,更何況皇長孫留下之後,怕是那幾位會把皇長孫也視為爭儲的人選,說不得還會做出什麼事來。”
呂氏頓時心都提起來了:“清郎不過十二歲,怎麼會與他們爭什麼儲位,他們可是清郎的親叔叔,怎麼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