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宇鉦覺得,自己一行人雖然沒有發現李東家他們,但他們一定發現了自己一行人。只是,這李東家來這贛州城,要買的是什麼藥呢?現在,他的隨身警衛,已經英勇犧牲,藥物也被警察搜走……他本人是否成功脫險?前陣子,他們的馬隊所帶貨物不少,也不曉得是否安然抵達山裡?那跟著他們撤走的癩痢虎等人,又是否仍跟他們在一起?
謝宇鉦極力睜大眼睛,凝神看了好一會兒,對面的院落一直寂靜無聲地保持原狀。
只有時間在流逝。
種種疑問湧上心頭,讓謝宇鉦作出決定:他決定到對面的院落裡一探究竟。
俏飛燕和盧清見狀,連忙上前隨行。俏飛燕抽槍在手,寸步不離地護在謝宇鉦身邊,似是準備隨時給潛伏在暗處的敵人以致命一擊。盧清更是不走尋常路,放著敞開的院門不走,一個縱身,整個人像狸貓一樣,翻過牆壁,悄無聲息地落入院內。
然而,一切都很順利。
人去巢空的院落裡,早已空空如也。
謝宇鉦心裡雖不無遺憾,但也稍稍放下心來,因為這至少說明,那李慕英暫時已轉移到安全地方。三人迅速撤回自己院落裡,帶著眾人打點行裝,準備卯時一到,就立即出城。
那天購買的軍火,當時就裝船停在城外數里的僻靜處,有兩個弟兄看守。現在,院落內的幾匹馬騾回程馱的,是布匹鹽巴和少量西藥。
謝宇鉦和俏飛燕抱著一大捆布匹,來到院內的大枇杷樹下,放到一匹馬兒背上,正忙活著捆繩子,忽地聽到一聲輕喚:“謝同學……謝同學……”。
聲音很是耳熟,就在附近響起,謝宇鉦不由得一驚。因為,這當兒兩人周圍除了馬騾,再無旁人。兩人對視一眼,驚疑不定的四下搜尋了一會兒,不約而同地抬頭,去看頭頂的枝葉婆娑的大枇杷樹。
“謝同學,是我呀!”隨著聲音,就見大枇杷樹上,婆娑的枝葉之間,發出一陣輕微的顫動,接著滑下一個黑影來。
黑影下得樹來,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抬頭見俏飛燕已擎了一支幽光閃閃的匣子槍在手,他苦笑了一下,連忙擺手,低聲道:“哎,小心走火,俏掌盤,我是老李呀,跟你們虎哥結拜過的!”
就著堂屋裡洩出的一點亮光,可見這人一襲長衫,面目清癯,身材高高瘦瘦,鼻樑上架著一幅眼鏡,正是前陣子在山裡遇上的“紅字頭”李東家李慕英。
“李、李先生,你沒事?那可太好了。”謝宇鉦大喜過望,壓低聲音說道,一邊說一邊往院外看了看,見外面的暗夜沉沉如墨,好像一大團濃得化不開的墨跡,遠近隱隱傳來幾聲犬吠,便對俏飛燕一擺頭,示意她去守著門口。
俏飛燕會意,拎著匣子槍,悄無聲息地邁向院門。
謝宇鉦稍稍放下心來,一邊在馬匹上繼續捆紮著貨物,一邊看著面前的男人,低聲問道:“李先生,你們幾個人來的?其他人呢?”
“沒,沒人了。我是和小秦一起來的,剛才……你也看到了,他,他剛才已經犧牲!”說話的時候,李慕英的聲音不可抑制地顫抖著,眼鏡裡閃著溼漉漉的東西,頓了一下,他又道,“為,為了掩護我!”末了,他的聲音愈發低沉,幾乎哽咽著才說完整句話。
謝宇鉦點了點頭:“原來,他叫小秦。”嘆了一個氣,輕聲道,“嗯……他,他很勇敢!”
“是,是的。”李慕英整個人有些搖搖晃晃,但仍努力地摘下眼鏡,“我們在這裡的組織出了內奸,幾個交通站都被破壞了,三天前我們剛剛轉移到這條巷子。想不到……還是讓那幫狗腿子找上門來了。”李慕英在眼鏡上呵了一口氣,然後拎起長衫一角,輕輕擦拭著。
“你,你受傷了?李先生。”謝宇鉦見他整個人搖搖欲墜,便關切地問。
“一點小傷,不,不礙事。”李慕英臉色蒼白,看得出來,他應該是腿腳受傷,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潛進這院落裡來,並在大枇杷樹上藏了許久,這時候已是在勉力撐著。
“止血了沒有?這貨物馬上就捆好了……我們還是屋裡坐吧,李先生。順便包紮一下傷口。”謝宇鉦飛快地將貨物捆紮好,然後帶著他來到堂屋,與眾人見了,請他在板凳上坐下,舉燈檢視一下,見他腿肚子上中了一槍,入肉頗深。
朱得水對李慕英大感興趣,只見挪著輪椅,來到跟前給李慕英看傷,只看了一會兒,他就大驚失色,他表示子彈射入太深,必須儘快將子彈取出來,不然,就算這條腿不廢掉,也會因失血過多而亡。
說著,他便讓謝宇鉦打盆熱水來,謝宇鉦見了哪敢怠慢,連忙讓俏飛燕打了盆熱水來。
只見朱得水讓李慕英咬了毛巾在嘴裡,自己取了一柄小刀,在火上烤了一會兒,又取出馬隊新買的酒精擦拭過了,替他將子彈挖出,用酒精洗過,然後敷上消炎藥,裹上紗布。
在手術期間,俏飛燕迫不及待地向李慕英打聽起了癩痢虎的傷勢,李慕英一五一十地作了回答。
原來,瘌痢虎是胸口中了一發漢陽造的子彈,但好在沒傷到心肺,回到山裡,簡單手術後,取出彈頭後,便已無大礙。至於其他跟著紅字頭撤退的兄弟們,倒也有七八個重傷難治的,其餘大多數都救轉過來了。
閒聊中,李慕英又問起了俏飛燕等人,在盆珠腦是如何擺脫駱屠戶的靖衛團的,俏飛燕等人介紹了謝宇鉦和盧清各打掉一挺機槍光輝戰績,李慕英驚歎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