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高大雕像投下的陰影裡,戚滿福正使勁腆著大肚子,擦拭腦門上的涔涔冷汗。
這也不怪他沒見過大世面,只是剛才隨著佇列進院門的時候,門側的那位白眉毛怪老頭,一眼不眨地盯著他瞧,最後還嘿嘿笑了兩聲,怎麼看都不像有好意。
“我居然進了書院?”這位外表憨蠢的大胖子,內裡卻是生著玲瓏心肝,他深知書院的分量,更清楚入學書院的難度,所以總覺得自己是在做夢。從踏入院門的那一刻起,他就像駕上了雲朵,腳下輕飄飄地不敢用力,唯恐一使勁便會將乘風扶搖的雲駕踩出個窟窿,然後自己哇哇亂叫著再次落回凡間!
直到看清書院裡特有的青瓦白牆,聽到塔樓上敲響的晨鐘清鳴,感受到周圍同窗的意氣風發,戚滿福才相信自己確實是書院學子了!低下頭,揉揉發酸的鼻子,戚滿福也嘿嘿笑了兩聲,自言自語到:“爺爺,我和你成院友啦!可不能再說我沒出息!”
“嗨,豬頭,你站在‘夫子像’底下傻笑什麼?”說話的是個十六七歲的明媚少女,入眼的先是一身淡黃長裙,細看又發現領口、袖口和腰間各點綴著一圈粉紅色花邊,濃淡相宜的裝扮,使少女從素淨透出一抹豔麗,而那雙一笑便彎成月牙的眼睛,更凸顯著少女性情中的小俏皮。
戚滿福是在門外等待開院時認識少女的,儘管少女一見到自己便哈哈大笑連喊豬頭,但誰讓少女長得俊俏、笑得明豔呢?戚滿福覺得被少女調侃是自己的榮幸哩!當然前提是別被少女身後那個矮小瘦弱的醜陋少年冷眼瞪著。
“唉!問你呢?豬頭!”少女又問了一句。
縱使臉皮再厚,被人當眾叫作豬頭,戚滿福還是有些尷尬,“咳咳,這個,我熱啊!在這陰涼下散散汗!”
“騙誰呢?秋日清晨,白露微寒,哪裡會熱會出汗?”少女有些狐疑
戚滿福將頭上被嚇出的冷汗甩出一把,更為尷尬地回道,“你瞧,我這不是滿頭大汗嘛!”
少女被誆住了,一臉同情地嘆道,“這就是胖子的痛苦啊!”
戚滿福滿臉黑線
“對了,豬頭,你被分到哪閣哪社?我可是進了孚瑞閣,主修詩樂,而且還要去德牧社輔修武理。”少女又指了指身後的醜陋少年,“他則是去德牧社學習沙場奇詭之道!”
戚滿福吱吱嗚嗚,說不出話!
“孚瑞閣?”少女問
胖子搖頭!
“德牧社?”少女又問
胖子又搖頭!
“不會是‘天地人神鬼’五府吧?”少女驚訝了
胖子還是搖頭!
少女急了,“死豬頭,書院只有這些修習處所了,你是在賣什麼關子,弄什麼玄虛?”
戚滿福擦了擦又冒了一頭的冷汗,尷尬地笑著說,“其實,我修習三門,一主二輔!”
“一主二輔?那不是比我還多學一門,沒想到豬頭你還是個天才啊!”少女這會兒覺得真是人不可貌相,又問道,“是那三門?”
戚滿福笑得更尷尬了,“輔修的兩門,其一是‘縱橫激辯之術’,其二倒和你一樣是‘詩樂雅禮之道’!”
少女更驚訝了,縱橫激辯之術源於大楚之前的春秋亂世,興於楚末煜初的諸王紛爭,擅此道者,口舌可破千重甲,言辭能退萬軍兵。少女沒想到,面前的胖子居然有如此天分和本事。而更湊巧的是,他竟然也學詩習樂,於是便欣喜道:“那我們豈不是貨真價實的同窗了!”
戚滿福臉上已經不知是哭還是笑,肥臉頰擠著小眼睛,唉聲嘆氣地說:“我不可能與你同在一個班組,我既不在孚瑞閣,也不在德牧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