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冽的確盯上了江南。
江南離得雖不如大平朝近,但規州的曲陽山嶺和熙州明臺縣的極星山,攔住了西面的松州與華州。
南面的江南蓋州反而和規州一衣帶水,兩地地勢平坦,暢通無阻。
有那樣一句古語,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不僅對他們而言,對江南兵營的莊孟堯亦如是。
年老體衰,成日被噩夢所困的李據早在退出永安時已無大志,他窩於河京,心心念念恨著的只有二人,一是阿梨,二是宋致易。
對莊孟堯,李據沒動過半點心思,這也讓莊孟堯無畏。
莊孟堯一邊繼續對李乾假意稱臣,一邊坐山觀虎鬥,看著北面的田大姚、宋致易、雲伯中,還有其餘大大小小各方勢力在那鬥得你死我活。
但現在,河京變天,河京已不是那頭昏昏沉沉碌碌無為的病虎了。
莊孟堯當初幾次差人到虞世齡那試探,已見其不安。
相信令他更不安的是,他的試探、示好,河京半點反應都沒有。
莊孟堯坐不住的。
不過他坐不住也不過就那樣,不會有什麼大作為,這也是夏昭衣一直沒管他的原因。
沈冽卻不會不管。
他盯上江南兵營的另外一個原因是,莊孟堯是個大草包。
這幾年,莊孟堯是亂世裡過得最舒服的,在旁人眼裡,他處世圓滑,八面玲瓏,投機鑽營遊刃有餘,但在沈冽眼裡,這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莊孟堯是有野心的,否則他不會建立軍察部,軍察部針對得便是外邊打得烏煙瘴氣一團亂的各路軍閥。
還有當初,他在李誌喜突發惡疾身亡時坐上江南兵營正將之位,隨後黨同伐異,將整個江南兵營的權力牢牢控制在手裡,都可見其人野心之大。
但不幸便在於,他的實力匹配不上他的野心。
在別人亂七八糟打了這麼多年的時候,擁有安穩時政的他卻一成不變,因循守舊,政績乏善可陳。
不說是亂世,就是太平年間,沿襲舊規都難以走遠。為政治世的法則之一,不進,則退。
還有那軍察部,成立至今,不見作為,連小魚小蝦都未捉到幾隻。非要誇的話,只能說未造成冤假錯案也是好事。
這兵權和這軍察部,若交給田大姚宋致易或雲伯中,都絕對能發揮出它們的最大用處。
可惜落在莊孟堯手裡,毫無建樹,收效甚微。
遙想當年他坐上正將之位,一手包攬大權,也不是他的本事,而是他的時機。
大局已穩,穩中得勝,僅此而已。
所以,沈冽必須要江南兵營動手,在莊孟堯牢牢抓著大權時將他拿下,好過等他下位後,換一個不知深淺的新統治者要容易。
仍是那句話,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江南之地,自古出奇才,且江南富庶,擁有源源不斷的供給力,若換一個有才能者上位,它勢必成河京之災。
而河京,是她一手開墾的耕耘地,她親手在此播下星星之火,並盼著這顆種子開出盛果,她眸中的明光和期盼,沈冽不容任何人去熄滅。
此事,他原本也要寫信同她說的,她在信裡卻主動提到了。
第三封信的最後還提到一件事,她想建一支嶺州女兵營,補充到獵鷹營中,此事已寫信告知了高舟和楊冠仙,由他們挑人去負責。
第四封信是夜間趕路停下時的瑣碎,瞧見了一隻呱呱亂叫的小青蛙,她說她也不知為何,盯著那青蛙瞧了半日。
可那樣盯著瞧,光陰慢慢淌,竟覺無比暢快。
巧得是,沈冽此時就在河邊,在讀到這些語句時,他一抬頭,便正看到對岸一隻蹦過去的小青蛙。
沈冽不由又一笑,俊美雪白的面容清雋無雙。
那邊還立著的苗忠海幽幽輕嘆:“將軍平日一目十行,今日真慢啊。”
惠勁忽然道:“苗忠海,你有心愛的姑娘嗎?”
苗忠海被問住了,想了想:“小時候,中意過隔壁家的女娃。”
張翅豎起耳朵,朝他倆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