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是我北落師門城主府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嗎?現在翅膀長硬了就想逃離舅舅和舅母了?”
沈清秋臉色十分難看,語氣中隱有厲色,沈夫人終於明白自家老爺剛才是為何事生氣了。
她勉強扯出一抹溫柔的笑容,扶起林綰綰,輕言細語地勸說道:“綰綰,去南陵幹什麼?那裡的局勢現在如此之亂,你想出門去玩可以去其他地方啊。北溟不也挺好嗎?再說容綏也在北溟,那小子不是經常寫信給你嗎?”
林綰綰望著舅母溫柔慈愛的目光,心下唯一一塊柔軟的地方被來回揉搓著,千般眷戀,萬般不捨。
她吸了吸鼻子,壓下眼中逐漸聚集的薄霧,義正詞嚴地道:“舅舅、舅母,正因為如今南陵的局勢日漸混亂,我才要去南陵。這些年四國之間表面風平浪靜,實則早已暗流洶湧,如今南陵這局勢,只怕其他三國都在虎視眈眈蠢蠢欲動。如若我北落師門再無動作,恐怕南陵城破之後,下一個便會輪到北落師門了!”
“你……”沈清秋頓了頓,濃眉緊緊皺在一起,眼中掠過一絲複雜之色,“你一直在用飛花閣探查南陵的訊息?”
“是。我已查到其他三國已有一國的勢力正在滲入南陵,且避影匿形。”林綰綰的眉心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憂色,澄淨的眼眸中泛起一絲極小的波瀾,卻透著不可動搖的決心,“我此次去便是要和他搏一搏南陵這盤棋。”
沈夫人難以置信地望向她,目光越發複雜,帶著擔憂、疑惑和隱隱的憂傷,她雙唇動了動,卻終是沒說什麼,千言萬語只能化為無聲地嘆息。
沈清秋的臉色頓時沉了下去,眼底露出凝重之色,厲聲呵斥道:“簡直胡鬧!平日裡你再怎麼鬧,我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唯獨這件事,不行!你以為四國之間的爭鬥是兒戲嗎?!”
林綰綰緊緊咬著紅唇,攥緊了手指,極力剋制住心底那些瘋狂滋長的複雜情緒,一字一句有條不紊地道:“舅舅,您不是自小教導我仁義為先,蒼生為重嗎?如果北落師門成為刀俎魚肉,我們還有什麼能力去保護城內百姓?歷任城主雖不能離開北落師門,但我可以。無論南陵現在是何情況,我們都要去試試,不是嗎?若我能僥倖掌控住南陵的棋盤,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倘若不能呢?”
林綰綰輕輕閉了閉眼,再睜眼時,臉上彷彿籠罩著一層寒霜,眼底劃過無情的利芒,“若是不能,那就別怪我不念昔日的情義。南陵這盤棋其他兩國又豈會沒有興趣?”
沈清秋看到她眼底的冷絕,心隨之一沉,神色複雜地盯著她,默了良久,才重重嘆了一聲。
“真不知道早早把飛花閣交予你手中到底是對還是錯。”
說罷從衣襟裡摸出一個令牌,遞給林綰綰,“這是挽月樓的挽月令,以後,便交給你了。你記住——”
沈清秋的眼睛望向遠處,目光深遠而迷離,彷彿陷入了久遠的回憶中,若有所思道:“你此次去,他若真有能力拿下南陵,你便助他一臂之力吧。但是,切莫讓其他兩國摻和進來,不然三百年前四國大戰的悲劇將會重演,到時候則是生靈塗炭,屍骸遍野。”
“舅舅?”
林綰綰詫異地接過挽月令,滿臉困惑。北落師門在四國大戰之後便一直存在於四國之外,保持著中立,一百年前停戰協議後四國開始不斷拉攏北落師門,還把皇子送來習武,歷代城主及舅舅都從不曾動搖過半分,為何舅舅現在卻讓她助他?
沈清秋的目光仍舊停留在遠處,似穿越了塵封的歷史,透著悵然若失之意,“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四百年了,終是逃不過天下歸一的宿命啊!北落師門若要擇主,那便選他吧。”
“為何是他……”林綰綰的眼裡飄蕩著一層若有若無的霧氣,縹緲而迷濛,她的聲音很輕,輕得無人聽出了她話裡的不甘之意。
沈清秋收回飄忽的目光,臉色柔和了下來,目光慈愛地望著林綰綰,“舅舅老了,也不能出這北落師門,往後北落師門的安危便交予你了。”
林綰綰眉心微動,她默了默,恭恭敬敬地朝沈清秋和沈夫人行禮道:“綰綰明白了。舅舅、舅母,那綰綰先去收拾包袱了。”
“記得讓嬌嬌給家裡報個平安。”沈清秋淡淡提醒一句,隨後擺擺手,“去吧。”
林綰綰心中一凜,不動聲色地頷首道:“我知道了。”
待林綰綰帶著暖煙與雨宿退下後,沈夫人終是忍不住了,她不解地問道:“老爺,你這是為何?”
“唉,孽緣啊!當初那小子來找我的時候,我和他有過一場賭約,如今——”沈清秋的臉上浮出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此子果非池中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