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認出他們就是戶部侍衛,為首的那一人,姓馬,名喚馬元奇......當初我在孔府之時,曾經見過他到過孔鶴臣的府上......不過只是點頭之交,我知道他是戶部侍衛統領......當時並未留意而已......”邊章道。
“看來孔鶴臣這大鴻臚,與戶部、吏部在暗中來往啊......也就是說,孔鶴臣的清流一派,大多數都是由戶部和吏部的人組成的......”蘇凌緩緩說道。
邊章點了點頭道:“可以這麼說,孔鶴臣暗中控制了朝堂六部中的戶部和吏部,這兩大衙門裡,可以說,充斥的全是他的門生舊故......不過,蘇凌,若是你想查貪腐案和科場舞弊案,你可以從丁士楨那裡入手......據我的瞭解,丁士楨雖然也算是跟孔鶴臣私交不錯,但與他貌合神離,我曾與丁士楨徹夜長談,他的言語之中對孔鶴臣很多的做法頗為反感......只是無奈,他出身寒門,很多事情他知情,但身不由己......”
蘇凌心中對這個丁士楨到底是黑是白,是忠是奸還是打了個大大的問號的,聽邊章如此說,只是淡淡點頭道:“我既然查那兩個案子,這丁士楨,我自然是要去見他的......”
邊章這才繼續道:“那夜我見到戶部統領馬元奇之後,他直接給了我一封孔鶴臣的親筆信,我展開看了,見信上說,沈蕭二人不日便會爆發全面的大戰,我們現在與沈濟舟聯手,所以要不遺餘力的幫助沈濟舟籌措錢糧,這是第一批由清流和戶部聯手籌措的錢糧,暫時放在寂雪寺,希望賢弟好生看管,三日之內,必有沈濟舟的人前來運走......”
“信得最後,他更是叮囑我說,此事事關重大,千萬不要走漏風聲,被蕭元徹一黨得知,否則的話,不但所有的謀劃都將前功盡棄,怕是你我都有危險......”
蘇凌冷笑一聲道:“好個孔鶴臣和沈濟舟啊,將賑災所用的糧款扣下,暗中偷偷送給沈濟舟......只是為了能讓沈濟舟擴充軍備!......卻枉顧了那麼多災民的性命!實在是見不得人的勾當,無恥之極!”
林不浪聞言,也氣得咬牙切齒道:“孔鶴臣!沈濟舟......林不浪不殺他們,誓不為人!”
邊章嘆了口氣道:“當時我雖然知道孔鶴臣絕非清流君子,但畢竟我們的目標還算一致,都是要扳倒那蕭元徹的,所以,一切有利於扳倒蕭元徹的事情,我自然會做......再加上,我之前說過,我與孔鶴臣之間,互有把柄,所以,這件事我也不得不做......”
“師叔啊,您就沒想過,憑孔鶴臣和戶部,從哪裡籌措到如此多的錢糧的?您就真的沒有對這麼多錢糧的來路起過疑心麼?”蘇凌問道。
“當時倉促,戶部這些侍衛也不是好惹的,我只是覺得這麼多的錢糧,肯定來路有問題......但我亦沒有多問,就算我問了,他們也不會告訴我實情的......”
“那些戶部侍衛將這些裝著錢糧的大箱子卸下車,又從後門抬入寂雪寺......我思來想去,只有把這麼多的箱子安置在釋魂林才足夠保密,我那大弟子濟源便帶著他們一同將這些東西運到了釋魂林中,暫時擱置在了那幾間茅屋之中......”
“過了約有兩日,沈濟舟那裡來人,竟是他的大公子沈乾親至......”邊章道。
“沈乾......”蘇凌眯縫著眼睛,回憶了一陣。
對於沈乾,蘇凌還是頗有印象的,有些武力和本事,之前舊漳被俘,也算視死如歸......
“此人已然在舊漳被殺了......死因有些不明不白的......”蘇凌低低說道。
邊章點點頭道:“此事,我亦有耳聞......”
“沈乾來後,便命隨行之人,將那些大箱子全部運走了......這是孔鶴臣暗中透過寂雪寺為渤海送錢糧的開始......接下來的一個月,每隔五六日,那戶部侍衛統領馬元奇便會帶著人,趕著車馬在深夜來到寂雪寺後門,照舊是濟源引著他們,將那些裝著錢糧的大箱子全部運到釋魂林,不出三五日,渤海便有人前來,暗中將這些運走......那沈乾不是每次都來,也有其他的手下人來辦這件事......”
“我記得清楚,這樣的事情,總共進行過五次......”
“五次?這麼多?......”蘇凌有些驚訝道。
“我說的五次,只的只是戶部侍衛運來錢糧,渤海人運走這樣算作的完整一次,若是隻算戶部侍衛運錢糧來的次數,就有十幾次之多......只是除了頭五次,運來的錢糧被渤海運走之外,剩下的......卻不是渤海之人前來運走的......”邊章解釋道。
蘇凌有些沒太聽懂,問道:“師叔這是什麼意思......渤海只運走了前五次,後面的不是渤海的人運走的,那又是何人運走的?難不成孔鶴臣除了跟沈濟舟聯手之外,還跟其他的勢力亦有聯手?......”
邊章點點頭,有些慚愧道:“蘇凌你說得對啊......可惜我後知後覺......釀成了大錯......寂雪寺本是佛門淨地,卻成了藏汙納垢之地......”
“這件事情進行了三次之後,我便愈加疑心這源源不斷的,如此數目龐大的錢糧,究竟從何而來......於是我便寫了信,詢問孔鶴臣......那孔鶴臣起初語焉不詳,並不想告訴我實情,我再三追問之下,他見搪塞不過,這才告訴我說,前陣子龍臺周邊遭了大災,朝廷在蕭元徹的倡議下,籌措了賑災的糧款,而他和沈濟舟便盯上了這塊肥肉,於是他指使掌控的戶部,暗中截下了大部分的賑災糧款,以公謀私,偷偷運出龍臺,運往渤海,充作渤海的軍費糧草......”
“他竟然承認了......”蘇凌冷笑一聲道。
“我知道此事之後,大驚失色......那可是災民們的救命錢糧啊,卻被他挪為它用,我痛心之餘,怒髮衝冠,寫信將那孔鶴臣大罵了一頓,更表明,此種喪盡天良之事,你怎麼做,我人微言輕,管不了,但是......不要讓我再做這種喪盡天良之事了,寂雪寺本就是佛門淨地,救苦救難,豈能昧著良心,致百姓生死不顧,而滿足你與沈濟舟之間的私慾呢!”
“呵呵......怕是師叔,你既然入局,想要抽身卻是難了......”蘇凌冷笑道。
“唉......那孔鶴臣接到我的信後,立刻給我回信一封,信中言,災民難民流民,本就是小民,小民螻蟻也,就是活著,也沒有什麼價值......若是讓蕭元徹得了天下,篡了那大晉,這些小民還能活著?......何況這蕭元徹為何倡議朝廷籌措賑災糧款,更是親自帶頭,親力親為,他就不想貪上一筆,順便掙些名聲出來?......與其讓蕭元徹賺得盆滿缽滿,還不如將這些錢糧用到該用的地方,解決了沈濟舟錢糧問題,蕭沈大戰,沈濟舟一戰可滅蕭元徹,到時候,大晉便可以慢慢恢復往日氣象......”
“他在信中更說,小民生死本就無關緊要,若是這樣死了,也算他們為大晉做了有意義的事情,算作為國而死了,倒還真的有些價值了!”
“除此之外,他更是威脅我說,事已至此,我若抽身早無可能,他質問我難道我不想扳倒蕭元徹為邊賦報仇麼......”
邊章痛苦的閉上眼睛,長嘆道:“我心中雖然知道,這樣做,無異於將那些災民們推向死地,可是......當時得情況下......我又能如何選擇呢?良心喪於困地,我只得由他去了......我心中想著,只要這些剋扣下來的賑災糧,真的能助沈濟舟之軍,滅了蕭元徹,大晉能夠得到片刻安寧......我內心也算......安慰一些......良心也算得到些許的慰藉了吧......”
蘇凌聞言,痛心疾首,沉聲道:“師叔,你好糊塗啊......大晉是什麼?是千千萬萬黎民百姓組成的啊,百姓都活不了了,家破人亡,就算沈濟舟勝了,蕭元徹死了,大晉還有存在的必要麼?師叔,你這種想法,真真是本末倒置啊......孔鶴臣這樣的邏輯,實乃天下第一荒唐邏輯,實乃天下第一無恥邏輯!”
“我沒得選......就算我不做,還會有另外的人來做......若我做......總好過另外的人經手,再從這賑災糧款中私吞的吧!”邊章顫聲道。
蘇凌一時無語。
“而且,我做了這些事,輾轉反側,良心不安,難以入眠,更自問我邊章,怎麼會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呢.......所以,我只能提筆寫了一封信給兄長元化,將此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了他......"邊章一臉慚愧的說道。
蘇凌聞言,忙道:“我師尊他回信了麼?他如何說的?......"
邊章道:“數日之後,兄長元化寫信給我,先是教訓了我,說此事本不該插手,這是對無數百姓性命的漠視,的確是壞了良心的事啊......不過,由於我已經在不知情時做下了此事,也屬於無意之過,受了矇騙......元化兄長囑咐我,雖然不能制止,但要我暗中將這些事情做好記錄,哪些人參與了,到底有多少箱賑災錢糧被孔鶴臣和沈濟舟挪為己用,做到心中有數,以便有朝一日,有了機會,將此事大白於天下......於是,我只能繼續做下去了......”
“後來,到第六次那戶部侍衛統領馬元奇偷運錢糧走後,過了有兩日,便又有人來到寂雪寺,運走這些錢糧......只是,這次負責與我接頭的人,與之前的皆不一樣......”邊章道。
“不一樣?師叔,你如何斷定不一樣的......”蘇凌問道。
邊章道:“此事容易,前五次,要不就是沈乾親至,要不就是沈乾手下的一個校尉親至......他們的口音,他們手中兵刃的制式,皆是渤海那裡的,沒有任何錯的......不僅如此,他們還隨身攜帶了沈濟舟用了將軍大印的憑證,我看過無誤之後,便會燒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