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抖抖身上的塵土,緩緩走過去。
說來也是奇怪,剛剛看時連個人影也沒有,就這一會兒過去,西面就來了浩浩蕩蕩一群人,飛沙走石,聲勢浩大。
“走馬行酒醴。驅車不肉魚……”一陣爽朗的聲音從那片塵煙之中傳來。
我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隻配置豪華的馬車隊,只見最前方是十幾個身穿亮銀鎧甲的騎兵,他們威風凜凜地守護著一輛精緻豪華的馬車。我雖然不懂什麼禮制,但也能一眼看出這馬車上做的絕對不是一般人,甚至說不是一般的達官顯貴,因為馬車的兩旁有四個侍從邊走邊舉著大扇子在為車上的人制造涼風,而他們自己卻熱得衣襟如洗。
“前面的什麼人?給我滾開!”最前方士兵看到我竟然趾高氣昂地呵斥起來。“信不信我一劍結果了你!”
這突如其來的恐嚇讓我嚇得一哆嗦,我這人不傻,知道這排場我是惹不起的,連忙向一側讓開。
“將軍,何必這般難為小老百姓。”那個剛剛吟詩的聲音再一次從馬車之上傳來。“這荒郊野嶺的,能遇到都算是造化。”
隊伍緩緩地向我走近了,我終於能一覽這大人物的尊容,他身穿一件深紫色錦袍,長袖翩翩,袍底直接垂到了馬車之下,腰間綁著一根棕色皮革帶。一頭長若流水的頭髮,未綰未系披散在身後,竟比女人還要修長。一雙瑰麗的眸子被深深地鐫刻在他的臉上,眼神出乎意料地平淡。
此時他正一手端著一個晶瑩剔透的玉壺,一手拿著一個銀樽,在一個人自酌自飲。
“前面的那位,何許人也?為何看你不像中原人士。”他竟突然開口問我,我想他是因為我這一身現代裝扮與他們格格不入才會這般發問。
我一時沒有緩過神來,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什麼,只是直勾勾地看著他。
“放肆!鄄城王殿下問你話呢?還不快說!”那為首的將軍還真是蠻橫無禮,總是用一種居高在上的口吻命令我。
我自知這是畫中的世界,也就不在意這些瑣碎的事情,不過他雖然說話不好聽,還是話裡卻透露給我十分有用的資訊。鄄城王,那不就是曹植嗎?
曹植在與曹丕爭王失敗之後,就被曹丕發配到鄄城,這是他之後悲慘人生的開始,從此之後鬱郁不得志便是他的真實寫照。
“將軍,別再責難他了,讓他慢慢說就好。”
“鄄城王殿下,小民叫柳泉,不知是殿下您,還請您饒我一命。”我俯下身子給曹植行禮。“殿下詩文震鑠古今,千秋傳頌,小的崇敬萬分。”
“哈哈哈。”曹植突然大笑起來,笑的時候還不忘一飲而盡樽中的玉津。“真有意思,看不出你這打扮古怪的野人還懂詩文。這樣好了,我就考考你,如果你答上來我就放過你,若你答不上來,我就治你溜鬚拍馬之罪!”
我沒想到曹植的性格如此古怪,不誇他還好,誇了他他反而惱怒起來。
“殿下恕罪,小的雖然卑賤,但確實對詩文略懂一二。”我不卑不亢地說,之所以這時候不再卑躬屈膝是因為覺得一味的屈服也許反而會引起曹植的反感。
“好!”曹植拍手喝道。“那你就把你寫過的詩背出一首,讓我聽聽,我一聽便知是真是假,是真的喜愛還是阿諛奉承!”
如果真讓我寫詩,我肯定是爛泥扶不上牆,但他不知道我是一個生活在距離他的時代兩千年的後人,我知道的詩文遠比他多得多,隨便拿出一首學生時代背過的詩就能狠狠地唬他一手。
即使有先天優勢那就好好利用,我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就是郭沫若的《反七步詩》。世人皆知曹植的《七步詩》是站在“豆”的立場寫“萁”的煎迫,是過火和無情的。郭沫若則認為如果從“萁”的角度來思考,“萁”是具有成全他人,犧牲自我的精神的。
這是一個完美的映象。
“煮豆燃豆萁,豆熟萁成灰。熟者席上珍,灰作田中肥。不為同根生,緣何甘自毀?”我一字一句地背出,聲情並茂,字字慷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