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珺卓停下了腳步,她看著蒼茫的廢墟,看著荒涼的煙氣,看著無數破碎你的骨石和劍犁出的深壑,怔了許久,帶血的裙袂在風中飄舞,好似一面殘旗。
周貞月輕哼著,倒在她的臂彎間,神色痛苦。
柳珺卓回神,關切道:“師姐……師姐,你沒事吧?”
周貞月咬著牙,道:“沒事,繼續走,師父……在等我們。”
柳珺卓的紅唇已咬出了血,她看著師姐的倔強的臉,輕輕點頭:“嗯,我帶師姐繼續走。”
“我自己……咳咳。”周貞月心血起伏,在骸塔廢墟的殺意侵擾下,傷勢更重,咳出了血。
柳珺卓抱住了她,神色不忍,她輕聲道:“我背師姐走。”
周貞月想要拒絕,柳珺卓已俯下身子,抓著她的手臂,將她背在了背上。
周貞月被司命打得傷勢太重,她的衣裳與髮間盡是血汙,此刻她貼靠在師妹的肩上,身子因為寒冷而顫慄著。
“師姐得罪了。”柳珺卓致歉了一聲,然後解下了師姐的劍,拄在地上,當做柺杖,支撐著自己前行。
她調整著氣息,恢復一些力氣便帶著師姐馭劍一段,更多的時候,則是揹著她徒步行於廢墟。
乾燥的骨沙吹來,落入鼻尖,總會讓周貞月不停地咳嗽,柳珺卓便將本就不多的靈力分出,做了一個罩子,輕輕地兜住師姐,周貞月不知,只覺得舒服了些,身軀緩緩放鬆,呼吸趨於均勻。直到柳珺卓停下腳步時,周貞月才發現師妹早已風塵滿面。
骨頭的粉覆在柳珺卓白皙漂亮的臉上,像是蒼白乾枯的面具,也像是厚厚的,塗得慘白的脂粉。
她們不知道走了多久,柳珺卓綁發的帶子割裂了,墜在地上,如雲的烏髮散了開來。
“怎麼了?”周貞月輕聲問。
柳珺卓低著頭,看著地面,身軀因為恐懼而發抖……她慢慢跪了下去。
她的身前,落著一截斷劍。
古朽的斷劍。
斷劍上還有獅子的爪痕。
周貞月也認出了這把劍,這是師父的劍……柳珺卓跪趴在地,她顫抖著抓起了斷劍,緊緊握住,鮮血滲透下來,柳珺卓牙齒不停打著顫,她抿著唇,皺著眉,最終還是沒有忍耐住,嗚嗚地哭了起來。
她丟了自己的劍與冠,師姐重傷難愈,師父也下落不明瞭……
滿是骨塵的風還在持續不斷地吹來,柳珺卓擦著眼淚,骨灰也跟著簌簌落了下來。
周貞月也怔了許久,她張著口,半天不知道說什麼,唯有寒意傾吐。
“師妹……”
許久之後,她才開口,“以前我總罰你,大事小事都嚴厲,是我不對。”
柳珺卓眼眶通紅,她抓著這截劍尖,握在懷裡,低聲道:“沒事,珺卓,從不怨師姐,從不的……”
“嗯,我們……回去吧。”
“嗯。”
“師姐氣海已毀,此生無望,你……好好修行啊。”
“嗯。”
“別喪氣。”
“嗯……”
柳珺卓只敢回應著,她鼻腔酸澀,低聲啜泣著,生怕讓師姐聽到她持續不斷的哭聲。
她揹著周貞月,兩道孤獨的身影在茫茫的骸塔廢墟上跋涉著,不知跌倒了多少次。
她的手心血肉模糊,膝蓋也磨破了,鮮血直流,走了很遠很遠,身後有光亮了起來。
柳珺卓跪在地上,揹著昏死過去的師姐,回過身去,看著天邊朝陽升起——劍閣與朝陽升起的方向是背道而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