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久的康復,是十天之後的事情了。
這是看似平靜的十日。
午後,司命推著寧長久來到了麥田裡,寧長久雙手扶著椅把,將身軀緩緩撐起,他感知著氣海的所在,將早已枯竭的氣海開啟,吸納充斥在四野的靈氣。
整片天空為他敞開了。
寧長久的呼吸既綿且長,麥浪隨著他呼吸的節奏柔緩地起伏,他的心靈與世界相互交鳴著,彷彿不是這個世界容納了他,而是他包裹著整個世界,此間所有的動與靜,皆在他的一呼一吸之間變得悠長。
司命立在一側,原本因擔憂而鎖起的眉漸漸展開。
她也露出了微笑。
靈力流入氣海,並未激起任何痛意,相反,它們充盈進了軀體裡,與自身相融,換做了本源的依託。
寧長久似立在原地,也似處於某個不可知的維度,冷眼旁觀著此刻的自己,他既是人,也是天,是難以撼動的本真,亦是不可捉摸的自我。
寧長久很熟悉這種感覺。
當初與罪君一戰,他自司命體內抽出了白銀的聖劍,時間與命運交融成了無限,那個瞬間,他便處在了這樣幽邃燦爛的交點上。
寧長久伸出了手,似抓住了天空。
那是晉入五道之時,天地饋贈的權柄。
他不知道這個權柄的名字,卻能感受到,這或許與弓箭相關。
他還未來得及體悟權柄的玄妙,金烏已飛出了紫府,在靈氣翻騰的氣海上振翅舞動,將金光灑滿了氣海的每一個角落,它翩然轉動著身影,好似正搏擊風浪。
寧長久正式邁入了五道之中。
司命發自內心地露出了笑。
麥浪間,寧長久看了一眼陪伴了他十多日的輪椅,隨後將目光溫柔地落在了司命的身上。
司命與他對視著,微風吹動,銀髮貼著瓷白麵頰,長裙熨著窈窕的曲線。
他們又靠得這般近了。
兩人湊近了些。
司命微踮足尖,吻了吻他。
寧長久將她擁入懷中。
春天尚未過去,繾綣的風裡,所有的一切即將在溫暖間孕育,開出別養的花來。
只可惜,又有一個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打斷了他們。
那是葉嬋宮的聲音。
“長久,來為師殿中。”
簡簡單單的話語裡,兩人立刻意識到不妙,身子觸電般分開。
寧長久對著道殿作揖、應命。
……
神殿,燭光幽明。
寧長久推開了虛掩的殿門,跪在白紗前,道:“多謝師尊這些日子的收留照顧,長久已然無恙。”
“嗯。”葉嬋宮並無情緒,只是幽幽道:“今日之後,再下山去,為師恐怕無暇照料你的生死,從此之後的一切,你須獨自面對了。”
寧長久微驚,不知為何師尊會說這樣的話。
他沉默半晌,試探性問道:“師尊……要與神國開戰了麼?”
葉嬋宮道:“原本不該此時的,但我已拖不起了。”
話語間,女子的輕咳聲透紗而來,如清冷的霜風。
“弟子……知道了。”寧長久輕輕叩首,認真道:“離觀之後,弟子會處處小心,不令師尊再操多餘心思。”
“這與你小不小心,並無關係。”葉嬋宮道:“若有人非要殺你,哪怕你逃至海角天涯,也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