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眼眸眯起。
寧長久繼續道:“挾持雞的蜈蚣,挾持黃雀的螳螂,挾持青蛙的蚊蟲……當時我便感覺,那個傳說中的鬼皇,對於天敵反克,有著強烈的怨念。”
寧長久看著茶衣少年,對司命解釋道:“我曾以為,比丘峰峰主為白鹿,那白鹿的地位應是極高的,但我在山腰看到了為了保護石茶花,專門驅趕白鹿的女子,在神廟看到了許多鹿肉的貢品,哪怕澆灌長生果樹的肥料裡,也有諸多鹿的骨頭。更重要的是,接納我們的,是兩個花精,這兩個花精明明是專門挑選出來接待客人的,卻很驕橫,竟敢對……我師父大人不敬。”
司命如今聽著師父一詞,總覺得他在嘲諷自己。
地上的茶衣少年聽著,發出了陣陣冷笑:“你說得沒錯……我,根本不是什麼白鹿壽星,我就是石茶花精……是我殺了白鹿,佔據了他的意識,我是我們族中的英雄,是代領它們迎接光明和朝露的王!”
他咳嗽了一陣,繼續道:“當初比丘峰本是我們花精族的淨土,白鹿與那死狐狸到來之後,將花海踐踏成不成樣子,吃光了大部分未開靈的花,將已開靈的花妖霸佔,據為己有!哪怕是我們的神樹人參,都被他們掠奪了去!”
茶衣少年聲音沙啞道:“這一切,一直等到了它口中的‘墮仙’國君到來後,才得以緩解,國君念我們為奇花異蕊,保護我們,反而誅殺那些鹿妖狐妖,我本以為白鹿與那狐狸也會被殺,殊不知,它們立刻轉投國君,為虎作倀!什麼受國君蠱惑,都不過是謊言罷了!它們才是妖族的餘孽敗類!”
“當初聖人其實也洞悉了真相,但卻心仁,只將它們打了個半死!當時……當時白鹿拖著重傷之軀,來到人參果下,想要祈求神木顯靈,哈哈哈……神木果然顯靈了,但,是我躲在背後裝的!”
“當時白鹿喜不自勝的樣子,我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那時候我便意識到,它已經弱到,連我都可以殺死了!”
“我裝成神木之靈騙了它,殺了它……佔據了它的意識,留下了它的軀殼!”
“哈哈哈……也是那一天,我得到了神木的認可,修為開始突飛猛進……”
“只是……那時我並不知道,就連神木……也開始墮落了。”
茶衣少年道出了當年的真相。
那時候聖人還未死,魂魄還未守護世間大妖,所以它才能將白鹿的神魂取而代之!
司命神色冷漠。
難怪明明五道境的白鹿妖這麼不堪一擊,難怪它非要精心準備殺室作為手段……原來那根本不是它的本體!它能在四處生長出真身一樣的東西,靠的也不是化骨術,而是它散播出的孢子!
萬壽無疆皆是荒謬之談,真正的白鹿妖早已在數百年前便已死去!
寧長久看著它,道:“這就是你之後殘害同族的原因嗎?”
“什麼同族?!”茶衣少年的瞳孔中,情緒炸開,它說道:“妖族之間從無同族!我的同族唯有花精,你看……我將她們,保護得多好啊。”
他們的身後,所有開花之後被摘下的人參果都跪在地上,他們垂著頭,合衣而抖。
寧長久輕輕搖頭,問道:“冥君權柄在哪裡?”
茶衣少年竭力掙起身子,盤膝而坐,道:“我早就說過了,你們帶不走它的……萬妖城內,帶劍者死!那是冥君之劍,你如何能夠取走?”
寧長久皺起了眉。
“我放你一條活路,你替我們將劍帶出!”司命立刻開口。
茶衣少年木訥地笑著,他的臉上,皺紋一條條地生長出來。
“我知道的……我早已犯下了十惡不赦的罪孽……他們早就想除掉我了,只是礙於某些原因未能出手,哈哈……哈哈哈……他們袖手旁觀,就是想借你們之手除掉我啊……我……早就想到了……我原本以為,我能逃過此劫的啊……”
“逃不掉……誰也逃不掉……哈哈哈……”
茶衣少年放聲狂笑著。
聲音震得萬壽樓搖晃不止。
笑聲中,茶衣少年漆黑的血流淌不止,它被滿身罪孽壓垮,一點點失去了最後的生機。
聖人沒有守護它的魂魄。
它的魂魄始終是人參果樹守護的。
如今神木將死,哪裡又能護得住它?它唯一的靠山金翅大鵬,也只是贈了它兩件法寶而已。
除了滿山花精,它早已眾叛親離。
人參果們跪在地上,眼睜睜看著主人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