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襄兒也說不出清楚。但她感覺,自己就像是透過陽光看一片葉子,可以隱隱約約看到其中的,紛繁交錯的脈絡,但樹木太高,她無法真正觸及。
寧長久看著煙波浩渺的湖面,道:“或許正是如此,他到底是誰並不取決於他,而是取決於你……正如先前廣婆寺裡的寶物,如果你沒有去,或許那神像,也只是一件普通的寶物。你就像是一枚印章,走到哪裡,便會在哪裡留下痕跡,那些痕跡昭示的,看上去就都是命運。”
趙襄兒道:“可我偏偏無法抹去自身的印泥。”
寧長久道:“是的,整個趙國就像是她種下的樹,有一條通往雲霄的主幹,也有無數繁複錯雜的枝丫,你是一隻停在樹上的雲雀,你看到的每一片葉子都那麼相似,於是你開始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但是沒有辦法,這是唯一的樹,你只能停在這上面。更何況……雲雀早晚是要回歸雲裡的。”
趙襄兒聽著他的話語,回想起了趙國的版圖,失聲笑道:“是啊,好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啊。”
那些樹葉各司其職,就靜靜地在那裡,等著告訴自己,這是一個你無法走出的囚籠,所以的一切已經刻上了命運的烙印。
寧長久道:“說好了,不想這些了。”
“嗯。”
“小云雀不僅要回雲裡,還該去趟雲裳城。”
……
雲裳城花織似錦。
寧長久與趙襄兒因為都是男裝的緣故,看上去就像好像一對眉清目秀的兄弟,於是那偶爾親暱的動作便也引來了周圍人的側目。
“寧兄弟來趙國這麼多時日,可有感想?”趙襄兒買了一把題字的摺扇,悠然問道。
寧長久作揖笑道:“與趙兄聚少離多,今近日遠遊出行,甚是快慰。”
趙襄兒問:“僅此而已?”
寧長久道:“還恨趙兄生得這般清秀,卻非女兒身,否則我一定斗膽求婚。”
趙襄兒有些氣悶,自當初皇城相逢至今,他就沒說過什麼順耳的話。
雲裳城的那家店裡,他們再次見到了那號稱鎮店之寶的大紅嫁衣。
“好漂亮的朱雀。”趙襄兒看著嫁衣上如天火焚燒的雀影,由衷讚歎。
寧長久則看著大紅布料上繡的七色彩鳳,道:“哪怕在同一個世界裡,我們看的同一個東西,或許都是不同的。”
趙襄兒道:“世事本就如此,普通人與修道者,修道者與仙人,仙人與古神……他們看到的都是同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修道者可以感知和操控靈氣,仙人可以觸控到虛無縹緲的天道,而古神的眼中,世界的構造則是無數元素的堆疊與亂流。
寧長久道:“那你穿上這件衣裳後,我眼中的你和你眼中的自己還是一樣的麼?”
趙襄兒微譏道:“在你眼中,穿什麼衣裳不都一樣麼?”
寧長久啞然。
買下了這件嫁衣之後,趙襄兒又反覆看了幾遍,總覺得它沒有買之前那麼漂亮了。
寧長久安慰道:“你覺得它不好看,只是因為還沒穿在你身上。”
趙襄兒不悅道:“你就是這麼騙陸嫁嫁的?”
寧長久往東面看了一眼,道:“白城離這裡似乎不遠。”
趙襄兒眉頭微挑。
寧長久平靜道:“我想去看看她。”
趙襄兒道:“你想死。”
……
兩人踏上了前往白城的道路。
趙襄兒冷冷道:“婚宴之前卻要帶著我去見你的情人,若不是看你長得還算俊俏,早把你掃地出門了。”
寧長久道:“是我的不對。”
趙襄兒道:“我還以為你們男人都覺得三妻四妾是應該的。”
寧長久道:“這當然不對,但人不過一世,既然不願割捨,為何非要做出選擇呢?”
“歪理。”趙襄兒也不知如何反駁,她想了一會兒,淡淡道:“當然,若你出了深淵之後,只見她不見我,或只見我不見她,我……都會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