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返璞歸真的徵兆。
先前大師姐所說,陸嫁嫁的劍體還缺一些,寧長久其實知道,她與四師姐相差最多的便是殺戮。
四師姐的劍體走得是殺伐證道的路子,在她兵器之下死去的妖魔足可以累積成小山,而陸嫁嫁也可以出峰斬魔,在一次次生死歷練中將劍體打熬完整。
但如今,陸嫁嫁卻機緣巧合之下,走入了一條截然相反的劍體之路——先修人,再修劍。
他無法篤定哪一種更好,但是他覺得,陸嫁嫁就應該是這樣的。
“還有最後十天了,有信心麼?”陸嫁嫁問道。
寧長久微笑道:“你是在懷疑夫君?”
陸嫁嫁對於這個稱呼也有點見怪不怪了,只是從不正面回應,她說道:“就怕你欺負我的時候花招百出,遇到了趙襄兒就像是遇到剋星似的,被打趴在地,哀聲求饒,到時可別怪我笑話你啊。”
寧長久玩笑道:“你就等著和她姐妹想稱,然後使喚她端茶遞水吧。”
陸嫁嫁淡淡一笑,自然不會當真,她看著天空中變幻不定的雲,忽然說道:“等到你赴完三年之約,無論勝與敗,都回峰吧,我們光明正大地一起住,從此以後一起打坐悟道,種花採藥,體會人間妙理,做一對世外仙侶……”
她話語平靜而溫柔,說話間也看著寧長久,水靈靈的長眸微微眯起,其中有飛鴻掠空的倒影。
寧長久靜靜地看著她,久久失神。他輕聲道:“這三個月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三個月。”
陸嫁嫁眼睛微微眯起,她可不似之前那麼單純了,反問道:“那麼臨河城是你一生中最快樂的一個月?”
寧長久看著她眸中的狡黠意味,心想這傻徒兒真是越來越不好糊弄了。
他便耍賴道:“你親夫君一下,夫君就告訴你。”
陸嫁嫁眨著眼看著他,有些不情願,卻還是啄了上去。
一觸即走。
寧長久笑道:“竟敢偷工減料?又想挨家法了?”
又一陣打鬧之後,陸嫁嫁理著凌亂纖細的絲髮,認真地看著他,道:“你真的要走麼?”
寧長久的笑也漸漸淡去,他說道:“如果可以,我願意一輩子在這裡,任外面天高海闊,我也絕不出去。”
陸嫁嫁輕聲道:“可你還是要走啊。”
寧長久沉默不語。
陸嫁嫁問:“你是不是有什麼瞞著我?”
寧長久看著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像是最柔軟的劍,卻總能刺中自己心中的痛。
許多事情在他心中壓抑了很久,無人傾訴。
那些都是天大的秘密,他曾猶豫過要不要告訴枕邊的佳人。
這一刻他忽然釋然一笑。
天大的秘密又如何呢?陸嫁嫁就是天呀。
獨自一人承受自以為是一種暗中的守護,卻反而讓她無法抹去那縷淡淡的擔憂。
“嫁嫁。”寧長久忽然喊她的名字。
“嗯?”陸嫁嫁正色。
寧長久道:“今天,我再給你講一個故事。”
陸嫁嫁微羞地低了些頭,她看著雲霧繚繞的山峰,輕輕道:“不要……現在還是白天呀,光天化日之下終究不好,你還是晚上講與我聽吧。”
寧長久伸出了手指,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輕輕敲了敲,他氣笑道:“傻徒兒整日裡胡思亂想些什麼?”
陸嫁嫁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她修長緊繃的雙腿在崖邊隨著微晃,她也對於先前自己腦海中浮現的想法感到羞赧。
“那你要講什麼故事?”陸嫁嫁問道。
寧長久仰起頭,嘆息道:“我要給你講……一個小道士枯燥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