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分明不是趙襄兒,趙襄兒去了哪裡?
那女子立著,身子難以抑制地顫抖著,眼睛裡卻帶著視死如歸的平靜:“我叫唐雨,糖字無米,風雨飄搖的雨。”
老狐盯著她,心中電光火石般想起一件事,先前皇宮大陣忽然撤去,他起初以為是陸嫁嫁所做,但是後來他被釘入深坑,分明看到陸嫁嫁是從廟宇中出現的……
他當時並未多想,此刻看來,關閉皇宮大陣的另有其人,那人早已在殿中等候,在趙襄兒入宮的一刻便替換掉她的身份。
那個女子便是眼前的唐雨。
可是趙襄兒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四把鑰匙均被自己吞下,她還能去哪裡?
唐雨靜靜地等待著死亡,卻遲遲沒有等到。
方才老狐確實想惱羞成怒殺死這個女子,但當他要動手之際,他卻忽地失了神。
他看到了趙襄兒!
當然,趙襄兒沒有出現在他的面前,他之所以能看到,是因為他的所有魂魄之間意識想通,共享著視野。
他……在地宮中的本體看到了趙襄兒!
一身黑衣勁裝的女子拖著一柄古意盎然的長劍來到了地宮裡,劍鋒割過地宮的地面,長長的線如綿延的髮絲。
她那精緻絕倫的小臉此刻蒼白如紙,白山黑水般分明的眸子裡卻是掩不住的清傲。
今日上午,地宮之中,老狐與她第一次見面時,他伸展著頂天地裡法相,以絕對碾壓的境界對她肆意釋放著威壓,而如今入夜,老狐的本體再次見到她時,卻忍不住渾身顫慄。
“我說過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趙襄兒嘴角輕輕勾起,笑意淡得像春水間浮起的花瓣,聲音卻充滿了憊意。
老狐沒有作答,他此刻才明白過來趙襄兒的圖謀。
原來她一直在等的便是此刻,自己費盡心思得齊那四把鑰匙,心中再無疑慮,迫不及待地放出四縷魂魄,取而代之的,便是他在地宮中的本體,只有剩兩道可憐的殘餘。
這是他最虛弱的時候,五百年以來最虛弱的時候!
他也認出了趙襄兒手中的劍。
那是當年仙人所持之劍,如今本應供奉在甲子殿中,卻不知為何出現在了這少女手中。
先天城樓上,他曾問過趙襄兒為何不以仙劍與自己對敵,趙襄兒滿臉不甘,說自己無法掌控那劍……
現在看來,根本就是謊話,這柄當年的仙人之劍早已被偷偷運出了甲子殿,如今更是來到了她的手中。
他已經無心去猜測她的具體謀劃,因為少女已認真地舉起了劍,簡單而直接地朝自己斬了下來。
這柄仙劍對於他有天然的壓勝,即使是一個稚童舉起砍向自己,他都會有所忌憚,更何況如今是這個比自己更像妖怪的少女。
那四魂哪怕紫庭巔峰,也搭救不及。
大殿中,唐雨的眼裡,整個殿裡的火都開始搖晃起來,所有宮燈的光都開始以一種超乎想象的姿態燃燒,彷彿要在一瞬間窮盡畢身的亮芒。
而那頭老狐明明具有神明般的力量,此刻身體卻觸電一般,瘋瘋癲癲地顫抖著,神色中是真正的驚懼。
地宮之中,趙襄兒已砍出了第一劍。
那老狐的本體在火爐的四壁上不停亂竄,但他終究被困其中,哪裡能夠逃出去?
而如果本體神魂寂滅,那四道便也相當於是無根浮萍,即使再強大,也是灰飛煙滅的下場!
趙襄兒高興地笑了起來。
她砍出了第一劍之後,順勢砍出了第二劍,那劍氣撞擊在火爐的爐壁上,發出演奏青銅樂器般悅耳的聲響。
第三劍第四劍第五劍……
縷縷劍氣破空而出,快若飛箭,最後百川歸海,萬壑爭流,一一精準地破開老狐的神魂凝結的軀體。
趙襄兒砍得愈發盡興,彷彿她手中拿的不是劍而是斧頭,那老狐便是一棵老樹,仍由她不停劈砍,砍得枝幹盡斷,砍得葉木零亂,砍得傷痕累累。
時間彷彿回到了一百年前,老狐自那西國遁逃而出,遭那仙人銜尾追殺,當時仙人於雲端落劍,劍氣如雷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