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側隱約聽說他參詳的是什麼書,於是神色愈發恭敬:“恭喜大人更上一層,想必距離天道也是咫尺之間了吧。”
老人擺了擺手,沒有作答,而是望向了那具跪在神像前的屍體,老人緩緩抬起了手,周遭的空氣似也隨著他的動作凝滯了下來。
宋側似吃了一顆定心丸,笑道:“如今巫主大人出關,這般邪穢哪還有容身之地?”
老人袍袖鼓起,那片隔著淡霧的虛影晃動了起來,古灰色的袖袍間,一根乾枯如焦木的手指自淡霧間緩緩探出,點向了那具屍體。
再沒有人說話,皆是屏氣凝神。
寧長久神色微變。
老人的手指還沒觸及屍體,一股極其難聞的焦味忽然傳了過來,緊接著,有人驚叫了一聲,只見那屍體的下方,忽然燃起了無名的火,火焰不知從何而起,只是瞬間擴散,一下覆蓋了全部的屍身,而那火又似自地獄間燃起,遍地盡是森寒。
焰火一起,那神秘莫測的巫主竟是也縮回了手,淡霧之後,巫主氣息下沉,聲音似有震怒:
“血羽君?”
說完了這三個字,那霧如風吹流沙般淡去,巫主不見了蹤影。
皇城以北的山崖上,軀幹枯裂的灰白林子裡,立著一座古老巍峨的高塔。
那古老的銅鑄高臺被數根巨大的鐵鏈牽引著,深埋在那片死氣沉沉的林間,那形似祭壇的巨大圓盤之下,探出了一個古塔般的尖頂,那是光線難以觸及的地方,沿著古塔的坡度向下,每一面窗子都是漆黑的顏色,透不進一絲的光線。
那與祭壇相連的古塔之中,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盤膝而坐,他額頭很窄,下顎卻又寬又尖,肌膚的顏色像是那林間的死木,褶皺眼皮下藏著的瞳孔亦如渾濁泥水間死魚的雙目。
老者一襲雪白的麻布衣衫裹著他瘦弱的軀幹,四面昏暗,唯有正中央的塔尖落下一束光,正好落在他鰲背般傴僂的脊樑上。
啪。
老者忽然睜開了眼,手中的古卷應聲合上。
“竟又捲土重來……偏偏還是這個時候,找死!”
他摩挲過鋸齒般破碎的書頁,神色不知是喜是悲,而那書頁亦似舔舐過手指的火焰。
有些燙手。
……
本在閉關的巫主大人神秘出現又無聲消失,地上只剩下一具焦木般的屍體。
眾人在錯愕之後才反應過來,想起巫主消失前說的那個詞,更是驚懼,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寧小齡小聲問:“血羽君……是什麼?”
寧長久道:“傳說中的妖雀,據說是山間的紅羽隼沾染了朱雀神的血後異變而成,它半妖半神,隱匿世間,很是強大,只是極少出現,關於它的記載寥寥無幾。”
寧小齡瞪大了眼,雖是滿腹疑問,卻沒繼續開口。
一旁的宋側木然立著,官袍間的手忍不住顫抖了起來,他眼珠轉動,神色變化,低聲呢喃:“血羽君?怎麼會……不應該是她嗎……”
寧長久問:“她是誰?”
宋側神色已有些癲,沒有理會他的發問,而他身邊的人長長嘆了口氣,開口道:“她是……”
只是沒等他繼續說下去,殿門之外又有聲音傳來,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語。
一個青衣小廝跪在門口,神色中竟帶著幾分驚恐:
“殿下……殿下到!”
濛濛的秋雨裡,小將軍府的殿門前,細密的傘骨撐著暗紅色的古舊傘面,寂靜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