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
其中的一個侍衛忽然大喝了一聲。
微弱的燈火照亮了雨絲,前方的夜雨裡,隱隱約約勾勒出一個撐傘而行的身影。
那是一柄古舊紅傘,細密整齊的傘骨撐著暗紅色的傘面,雨水敲落、躍起、震碎,化作濛濛霧氣。
夜色亦如水。
那柄傘已緩緩越了過來,裙袂下露出的鞋尖踏過石階潺潺淌下的積水,聲音輕碎。
侍衛手中的燈籠猛一晃動,他看著撐傘而立的少女,手已經按在了刀鞘之上。
少女停下了腳步,她自腰間解下一枚玉牌,平靜地遞了過去。
侍衛不確定地接過玉牌,仔細打量,而另一個侍衛看了一眼便倉促跪在了雨水裡,恭敬而謙卑道:“恭迎……恭迎殿下回宮!”
那手持玉牌的侍衛瞬間明白了過來,巨大的恐懼也壓得他跪了下來,“殿下,您……回來了。”
少女輕輕嗯了一聲,接回玉牌,踏過滿是裂痕的石階,向著盡頭那片已夷為廢墟的宮殿走去。
廢墟前,傘面微揚,電光恰合時宜地撕開蒼穹,剎那明滅的光中映出了她的臉。
少女眉目細美,青絲蘸水,拂亂她如雪的面頰,而那點漆般的眸子裡,電光一映而過。
過了一會,秋雷聲隆隆地滾過耳畔。
少女忽然將傘擱在身邊,纖淨的身子對著殘垣斷壁跪了下去。
“女兒對不起孃親,學生對不起先生,臣子對不起蒼生。”
秋雨打溼了她的長髮,濡溼了她的裙裳,少女的聲音很輕,似此刻隨風飄搖的細雨:
“襄兒……何以枉活?”
夜色裡,少女輕輕叩倒。
……
清晨,秋雨稍停,陰雲未散,天色依舊昏暗。
寧小齡喝過了藥吃過了粥,穿著白色單衣,罩著一件淡色的襟袍,坐在床上,難得地靜心打坐。
寧長久收拾著火爐瓷碗,清掃藥渣,地面被他清掃得一塵不染,案臺上也擺放得整整齊齊,而他做這一切的時候,極為熟稔。
寧小齡偷偷地眯著眼觀察著他,並未作聲。
寧長久假裝沒看到她在看自己。
兩人似都忘記了昨晚的對話,皆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
“昨天有人來傳話,說今日師父的遺體已檢查完畢,為了防止屍變,今日便要在九靈臺下焚燬。”竟是寧長久率先打破了平靜:“去看看嗎?”
寧小齡微整,她幽幽道:“那個老……師父,他差點害死我們,有什麼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