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夫人瞬間大怒。
眼前這女孩子不但罵了他們全家都是賤民，還在影射他們郭家今時今日的地位都是靠攀附權貴而來的嗎？
更重要的是，她竟敢輕視了自己那引以為傲的孫兒！
憑她一個寄人籬下的罪臣之女，也敢如此口出狂言，真真是豈有此理！
“伏小姐，你可知道這真英雄不論出身？”老夫人深吸了一口氣，壓下滿腔怒意，語氣愈發的溫和了，“我孫兒奉孝如何，世人皆知，至於將來能不能登上許都的尚書檯封侯拜相，又何須某些天生就低賤到了塵埃的人來評說呢？”
“老夫人說的極是。”伏昭卻笑了，拿起了面前的那張婚書揚了揚，“貴府大公子的才名的確是天下皆知，即便是有了一個天生就低賤到了塵埃裡的出身，亦是瑕不掩瑜的；至於將來能不能封侯拜相嘛，那也不是不可能的。只不過，前提是沒有這一紙婚書的話。”
什麼叫我孫兒出身低賤？
到底誰才是天生的賤命！
這個卑賤粗鄙的賤人，竟然敢折辱她的孫兒！
郭老夫人絕不允許有人羞辱那個名動天下，讓她引以為傲的孫兒！
在伏昭的一再刺激下，郭老夫人臉上那和藹慈悲的笑意，再也繃不住了。
“伏小姐，你此言何意？”郭老夫人問道，聲音有些沉沉的。“事涉我的孫兒郭嘉，還請小姐也慎言才是。否則，有些話若是傳到了曹公那裡，只怕會對某些人家不利啊……”
以伏家眼下的處境，若是他孫兒再在曹公的面前進言一二的話，逃到陽翟城的伏氏這一支族人，只怕也是難逃一死了。
郭老夫人冷冷的看了對面的女孩子一眼。
想拿那一紙婚書威脅我？那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威脅我的命！
伏昭似乎半點也聽不懂她的威脅一般。
“老夫人，我的意思……其實很簡單，不過老夫人若是執意聽不明白的話，那我就不妨說得再明白一些。”伏昭看著她，笑了笑，柔聲細語的說道，“在許都時，我便聽說，曹司空有意將自己的孫女下嫁給貴府的大公子郭嘉？”
“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郭老夫人微微皺眉。這位伏小姐突然提起此事做什麼？
“老夫人，您是聰明人。”伏昭又笑了笑，“而我……自認也不傻。既然大家都是聰明人，那這說話間又何必再繞來繞去的兜圈子呢？還是明人面前不說暗話的好。您說，是吧？郭老夫人。”
郭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沒有接話。
伏昭不急也不惱，只是雲淡風輕的一笑，看似自言自語道，“貴府大公子郭嘉年輕有為，風姿無雙，曹司空有意招他為東床快婿，倒也成就了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話。只不過，若是郭公子和我伏昭的那一紙婚書一旦公之於眾的話，那我就不知道，這一段佳話又會不會夭折與腹中了？”
郭老夫人微微一僵，眉頭皺得更深了。
“伏小姐，曹公做事一向不拘於小節……”她看著對面的女孩子，冷冷一笑，“你以為，這樣就可以威脅到我孫兒奉孝嗎？”
“威脅不到嗎？”伏昭意味深長的看了郭老夫人一眼，再開口時卻又轉而說起了旁的話題，“眼下曹司空定都許都，狹天子以令諸侯，看似風光無比，大權在握。可實則……”
郭老夫人聽到這裡心中一緊，便聽對面的女孩子又不緊不慢的說道，“可實則，你我皆知，這許都看似平穩卻是四面受敵。無論是劉表劉備，還是袁紹孫權，這天下諸侯，又有哪一個不是對許都虎視眈眈的呢？”
“一旦這一紙婚書公諸於世，曹司空想讓令郎成為其東床快婿一事，又會不會被世人詬病為仗勢欺人奪人夫婿呢？這天下諸侯又會不會趁機以曹司空德行有虧為由，群起而攻之呢？眼下，曹司空和袁紹只對峙與官渡一地，在兵力上便已經有些捉襟見肘了，若是此時天下諸侯再群起而攻之的話……老夫人，您說，曹司空又會如何處理此事呢？”
郭老夫人掩在袖籠裡的手，死死的攥在一起，臉上卻不動聲色道，“伏小姐說笑了，這些天下大事，我們婦道人家又怎麼會懂呢？”
伏昭悠悠的坐回了對面的椅子上，“老夫人是當真不懂嗎？”她看著對方笑了笑，又繼續說道，“可我猜……若此事當真發生的話，曹司空一定不會背下這個黑鍋。那到時候，一個貪戀權勢攀龍附鳳不忠不孝以至於不惜違逆祖父遺命也要拋棄糟糠未婚妻的名聲，只怕就要落到令郎的身上了。”
事涉她最看重也最是引以為傲的愛孫，郭老夫人聽到這裡，終於忍不住臉色一變。
伏昭看著她又笑了笑，繼續說道，“當然了，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
說道這裡，她特意頓了頓，意味深長的看了郭老夫人一眼，又才繼續說道，“事已至此，曹司空為了穩定住天下諸侯，自然是要撇清關係，不肯再將自己的愛女下嫁給郭公子了。可若是曹司空看上的女婿，又迫於形勢不能要……那敢問這天下間，又還有哪個世家大族願意把女兒嫁給貴府的大公子呢？真是可惜了郭公子，一世英名，最後卻要因為一紙婚書而落得個身敗名裂，孤寂一生的下場啊！”
郭老夫人的神情陡然一變，起身道，“伏小姐，你這是在威脅老身嗎？”
威脅又如何？伏昭抬眼看去，勾起嘴角笑了笑。
“老夫人說是，那便是吧。”她說道，臉上的笑容愈發的雲淡風輕漫不經心了，“其實，在我看來，這也不算是威脅，只不過是……晚輩為老夫人分析了一下時局的利弊罷了。”
郭老夫人看著她，深吸了一口氣，重新坐回了椅子上，“伏小姐，你方才的那一番話，也未免太過危言聳聽了一些。即便是我孫兒奉孝娶不到曹公的孫女，可這天下如此之大，出身世家的好女子如此之多，以我孫兒奉孝的風姿名望，難道還不能娶到一位名門閨秀為妻嗎？”
說完，郭老夫人挺直了後背，示威一般的看了對面的女孩子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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