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那首席巫女輕巧的躲開之後,又搖搖晃晃的走到四輪小車上擺放的神臺和供奉的祭品,足利義親就拿起神酒仰頭一飲而盡。又搖搖晃晃的走幾步開始吐血,一邊吐血一邊按住喉嚨嘶聲慘叫,直至嘔血三升倒地而亡。
從闖入巫女隊伍到開始嘔血,整個過程只有短短的十幾個呼吸,嘔血的過程中神官巫女丟棄物什轉身逃跑,町民們齊聲驚呼進而滿街譁然四下喧鬧,三好家武士這個時候已經衝到足利義親的身旁,此時做任何挽救行動都已經晚了。
人是他帶出去遊玩的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失蹤離奇死掉的,三好家譜代眾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三好義繼忽然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三好三人眾和松永久秀更是臉黑的像鍋底,興沖沖的來到勝龍寺城就聽到這噩耗。簡直晴天霹靂。
看到三好三人眾和松永久秀黑炭似的臉,三好康俊幸災樂禍的忍不住想嘲諷幾句,就被他父親三好康長強拉著胳膊按住衝動,知子莫若父,三好康長當然清楚嫡子的秉性,不拉著他保準會惹出大事來,嘲諷政敵招人記恨事小,事惹怒三好義繼可就吃不了兜著走。
沒人敢質疑家督惹是生非,給他們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在這個當口惹事,說不定三好義繼就等著有這麼個冒失鬼笑幾聲說幾句不合時宜的話,然後借題發揮就把人捉住一刀砍了發散發散心頭的怒火,要死人的出頭鳥可不能當。
百十來號人的評定間靜悄悄的,三好家譜代眾一個個裝聾作啞不答話,迫使三好義繼這一口怒火發散不出去更加難受,破口大罵道:“前幾日本家還在堺町招待平島公方及其一族,大宴數日期間各色美人如過江之鯽不知凡己,就沒看見平島公方魂與神授的樣子,這一定是有人使奸計陷害本家!”
松永久秀撫著下巴沉思道:“主公所言甚是,宴請平島公方之時家內多位重臣在場,臣下恰好有幸添居其一,以臣下看來平島公方誌向遠大不好酒色,絕非被那區區巫女所惑的庸碌之輩,聽聞幾位目擊武士的講解情形來看,有陰謀內情是確鑿無疑的,只可惜情報太少無法判斷是怎麼下的手。”
“明擺著是酒裡下毒,引誘公方殿下和毒酒,然後毒發身亡,應該用不著思考怎麼下手的緣故吧!”三好康俊話裡話外在諷刺他老糊塗了。
松永久秀冷笑道:“那麼這就有一個疑問,為什麼公方殿下會去喝毒酒,還是光天化日之下闖入表演舞蹈的舞樂隊伍裡搶奪毒酒喝呢?公方殿下並非好酒貪杯之徒,也非貪花好色之輩,為什麼就突然變的貪戀巫女美色搶奪神酒狂飲了呢?”
三好康長忽然按住三好康俊的肩膀示意嫡子先閉嘴,撫須長笑三聲說道:“此事有何之難?世人皆說鬧事橫死為神佛降下的懲罰!市井小民不知道死者的身份,我等親歷其中又豈會不知死者便是平島公方,到底因何而降下的神罰,想必諸君也是很清楚的。”
三好康俊的岳父三好長房順勢接過話頭,振振有詞道:“為何前代平島公方身體健康,得知某些事就突然患上腦卒中這種不治之症,為何現任平島公方繼位沒三個月就突然性情大變,於鬧市街頭猥褻巫女不成又強飲神酒以至於當場猝死,這不是神佛的懲罰又是什麼?”
**裸的攻擊,就差指名道姓點他們三好三人眾和松永久秀在作孽,惡事還沒做神佛就已現出嚴厲的警告,放任他們胡作非為說不定會惹出更大的災禍。比如給三好家招來滅頂之災。比家破人亡更危險的滅族危機。
“好狠辣的心機。好惡毒的手段,用巧妙的手法把主公的罪責摘的一乾二淨,把髒水全部潑到我等的身上,簡直可惡至極!”三好長逸氣的渾身發抖,指著三好康長大罵道:“你這是栽贓誣陷,我等一事未做何來惡行,這分明就是有人算準我等的行止突施冷箭,什麼神佛的懲罰完全是信口胡說!”
三好康長大笑道:“是不是神佛的懲罰自有世人評斷。我康長要說的一點是請諸君想清楚,上洛對我等真的有多大的意義,雖然聚光院殿已然仙逝,可我三好家仍然有主公在,眾多有力一門譜代眾在,遍數畿內四國的外樣眾在,安守領地又有多少事情需要擔心?
退一萬步講,我三好家掌握畿內、四國的領地,制霸瀨戶內的萬里海濤,即使一事不做也可日進斗金。何必惹是生非壞我三好家辛苦積攢的名聲!聚光院殿故去前為我三好家打下的基業已經非常豐厚了,何必再去甘冒風險做一件收益遠低於付出的惡行呢?”
松永久秀陰沉著臉反詰道:“山城守殿說笑的吧!明國有句俗諺。打江山易,守江山難,在山城守殿的口中好像這天下真是安閒太平,只要各掃自家門前雪便可高枕無憂,試問我三好家畿內的眾多敵手如何應對,河內畠山氏、大和筒井氏、丹**多野氏、近江六角氏皆為我三好家的強敵,聚光院殿在世時尚且要謹慎應對不敢有絲毫大意,久米田之戰就是一時疏忽釀成的慘禍,為何山城守殿避而不談?”
三好康長用皺眉沉思的姿態避過詰問,這幾大強敵橫在三好家面前二十多年,每一個都曾經給三好家帶來許多痛苦回憶,尤其是性子執拗脾氣火爆的畠山高政最讓人難受,三好長慶在世的時候聽到此人的名字也要頭疼不已,松永久秀能拿出自曝其短的勇氣,那就真的答不下去了。
三好三人眾自覺小勝一場,三好政康得意洋洋的來了個畫蛇添足:“還有關東還有條潛伏於海中的惡龍,只需在畿內稍有動作即可天崩地裂家業破碎,這麼危險的地位環伺在側不進取京都掌握實權,豈不是等著強敵打上門前除掉我等……”
“老夫正要說這個!”三好康長抓住機會立刻反擊道:“所以二條御所的幕府公方殿下絕不能動,不但不能動還要保護他才行!幕府公方殿下已經成功的證明一點,就是幕府可以遏制關東那條惡龍的擴張,六年裡關東之士再也沒有對畿內有半分舉動,甚至連京都騷動久米田之戰、教興寺之戰也未參加,這就是個巨大的利好訊息,只要幕府公方殿下安在,我等就可穩守基業。”
此刻,松永久秀只想掐死畫蛇添足的三好政康,倒黴催的碰上樂極生悲的醜事,想罵這三人中是蠢材又怕這三個傢伙反手收拾他,忍了又忍還是決定給他擦屁股,強言道:“諸君豈不知幕府公方居廟堂二十餘載,坐擁嬌妻美眷仍無嗣子,早有風聲傳聞關東公方有意遣一嗣子承將軍家之宗祧,此事若成我等必然死無葬身之地也!此時不動更待何時?”
三好家臣團驚的一身冷汗,卻聽三好康長哈哈大笑:“豈不聞幕府公方殿下一力拒絕了嗎?關東公方勢力強大為幕府公方殿下所忌,又豈能讓其嗣子承宗祧以繼大統呢!”
松永久秀冷哼道:“君不聞此一時彼一時呼?前度幕府公方殿下或許如此做想,又怎知下一刻就不會改弦更張?尤其是今日之勢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不發輕則反噬重責家破人亡,只要我等抓住機會也不是沒有翻盤的機會!”
“強詞奪理!”
“迂腐之言!”
兩派唇槍舌戰漸漸演變成無意義的人身攻擊,質疑常識攻擊人品互揭其短劈哩啪啦越吵越厲害,就差那麼點便要互相問候父母親人,幾個年親武士惱火的不行,還記得這是議事廳沒敢直接動手,非要約定個時間找地方用刀劍對決分出道理的勝負。
距離三好長慶故去之期尚不遙遠,就在他臨死的居城裡鬧出如此醜陋的鬧劇,雙方派系的領導者已經徹底撕破臉皮鬧的天翻地覆,原本三好家中不太明顯的分歧裂痕,在這場爭吵中陡然變成巨大的鴻溝,若非顧忌三好義繼雙方肯定會以主動離開作為決裂的開始。
“好了!都別吵了!本家要討論的是平島公方之死,不是來聽你們爭吵,喜歡爭吵離開勝龍寺城隨你們行動!”三好義繼一發怒,剛才鬧騰正歡的家臣團蔫掉一大半,好歹他也是眾臣在三好長慶靈前尊奉的家督,當著主公在場就在評定間裡吵成一團也的確欠妥當。
正常的評定會里怎麼鬧也不可能吵成一團,鬧的要劍拔弩張分道揚鑣更是不可能,失禮是非常嚴重的錯誤在某些規矩嚴格的武家是必須切腹的,有些刻板的武家認為武士的體面比天高比地厚,武家就應該如何如何遵循禮法嚴格,否則就得死啦死啦滴。
他們一定不會知道許多武家名門被傀儡有多悽慘,好一點就像個提線木偶,別說當堂吵架這種小事,就是當著家督的面前抽刀子互砍,或者砍家督都不算事,足利義教就這麼被赤松滿佑給剁成十七八段,源実朝就在一群鎌倉武士的保護下,被十幾歲的小侄子源公曉從大銀杏上跳下來一刀捅死。
隨著室町幕府的衰落,將軍的權威一朝淪喪,使得足利一門眾支配天下的一門惣領體系逐漸瓦解,各國守護出現被守護代、家宰下克上的惡劣時間,信奉力量至上且又對上尊下卑不那麼在意的國人領主們,通常是不怎麼尊重主君的尊嚴,他們只尊重力量實力和權威,這是與另一個時空安土桃山以後的德川時代截然不同的情況。
三好義繼方登大位不久,尚不至於墮落到如斯地步,起碼說幾句話還是有人聽的,只見他面色不愉地說道:“本家所掌握的情報裡,只查出這些巫女並非本地神社的巫女,更不是山城國中各大神社的巫女,城下町十日市當天並沒有神社來此舉行答謝祭,根據町民的反映這寫巫女確實不是本地人,而是一群來自出雲大社的巫女,據聞首領叫出雲阿國……”
三好政保皺眉道:“這名字臣下似乎聽到過,想不起出自何處了,不知諸君聽說過沒有?”
“確實很熟悉……七年前,曾在京都鬧出大亂的出雲阿國,公方殿下曾經重賞索拿此女,沒想到她還敢出現在山城國中,真是膽大包天!”松永久秀的表情很複雜,有驚訝、有憤怒、有恍然也有不解,他知道世間本沒有出雲阿國,只有一個行走在陰暗世界裡的果心居士,那少女果心留給他的印象非常深刻。
三好康俊說道:“據說有人調查過出雲大社,查實沒有出雲阿國這個巫女,不過那神官似乎對出雲阿國的名字非常感興趣,據說將會在大社裡安置一個首席巫女名為出雲阿國……”
“出雲大社這膽子可真大!”
“為了名聲和噱頭吧!”(未完待續。。
ps: 鞠躬感謝書友shlcc、二人人山、1魔鬼玫瑰1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