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說這個活動是每十天將春日山城裡的各家夫人聚在一起探討一些話題,比如生活服飾事物藝術品,研究文學文字和歌等等,囊括衣食住行的物質層面以及精神文化層面的所有內容,這個平臺是打著增進了解加強穩固的關係,提高夫人素質為下一代教育提供更好的幫助的名義成立的。
虎姬還特意在御所南側建起一個小庭院,還由虎姬親自起名為聽雨院,據說是取自倚欄聽雨之解,單開一個側門作為夫人們聚會的場所,各家的夫人都使出渾身解數要為加強聯絡,夫人外交顯然成為僅次於君臣之間的另一層關係網。
作為院主的虎姬挺著大肚子沒事過去轉幾圈,還吩咐直虎、檀香、吉野三人各分時間段去那看看,沒事還帶著自家幾個女兒、兒子也被他們到聽雨院裡玩耍,每個白天都能聽到春日御所傳來一陣歡快的笑聲,讓吉良義時這個御所樣反而被冷落在一旁形單影隻,幸福的煩惱大概就是這樣,總有一些小事讓人牽腸掛肚。
松井友閒的夫人也是沼田七姐妹的大姐明香,就在上個月初才誕下嫡子松井新太郎,早早的就和細川藤孝家定下姻親,說是認準細川家的長女一定要嫁給他們家嫡子做正室夫人,細川藤孝也樂得先預備一門姻親關係,算是連襟之間的一次關係加強。
所謂沼田七姐妹就是沼田光兼和繼室崇安院所生的七個女兒,又被吉良義時戲稱為七朵金花,七姐妹裡的長姐明香是松井友閒的正室,二姐円香是浪岡顕房的正室,三妹檀香是吉良義時的側室,四妹麝香是細川藤孝的正室,還有五妹國香、六妹芸香、七妹蘅香待字閨中尚未出嫁。
有苗頭已經顯示沼田光兼有意將國香嫁給渡邊守綱,其父渡邊高綱因為功提升為侍大將,在三河派武士裡屬於實權很強的武士,很早就出名並且樂於充當伯樂扶持許多三河武士,渡邊守綱雖然不顯山不露水,但是有他這個父親的人脈可以輕鬆繼承龐大的資源。
另外還打算把芸香嫁給剛元服的村上國清,作為村上義清唯一尚在人世的嫡子,村上國清甫一元服就編入上総足利家的直屬馬迴眾接受全方位訓練,他的父親村上義清在上総足利家的體系內也是地位非常特殊的一個人,雖然不是譜代家老卻享受譜代家老之下第一人的尊榮,比另一位特殊人物長野業正還要高一些。
沼田光兼的聯姻大網已經悄然張開。幾乎囊括上総足利家的諸多譜代重臣。他這一行為被長尾一族視作是居心叵測的行為。任何一個大名家的譜代家臣這麼明目張膽的聯姻都是很危險的行為,很容易就會演變成伊達稙宗、長野業正、大田原資清這種人物,進而誘發極大的危險。
包括長尾景信、長尾政景曾經數次有意無意的在評定會上提起過,吉良義時很清楚長尾一族對沼田家這種行為的忌憚和不滿,他甚至還清楚上杉輝虎多少也是對沼田家是有些不滿意的,尤其是沼田光兼曾經在私下裡流傳出一些攸關嫡庶問題的危險言辭,就讓長尾家覺得此人十分不安分。
好在這個苗頭還掩藏層層迷霧之中,沼田光兼從沒有得到過重用。在家中的地位更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奉行次官,而且是屬於掛閒職事物較少排位最後的次官,並不具備參加高階評定會的資格,至今還沒有被吉良義時招入天守閣問策的待遇。
其地位莫說是譜代家老第一人的上杉輝虎,就是比起長尾景信、長尾政景、本莊實乃、中條藤資也差的很遠,比不得差不多同級別的柿崎景家、齋藤朝信、北條高廣、黑川清実等人,只能和職階低他許多的瀧川時益、島時勝、本莊繁長這樣的年輕人比一比高低。
沼田光兼加入上総足利家以來就基本沒做過太多事,或者說吉良義時從沒想過讓他做事,大多數時間都用在研究猿樂、茶道、和歌等文化方面的培養,在奉行眾的內部會議裡基本沒有發言權。來往比較密切的是逃難過來的德大寺公教,反而和他的幾個女婿關係談不上密切。最多的一次幫助也就是幾個人幫著沼田光兼弄到若狹越前取次役的職務。
聰明的武士不會問沒有意義的問題,所以上杉輝虎沒有問吉良義時放縱沼田光兼肆無忌憚聯姻的緣故,因為他他很清楚即使詢問也不會得到想要的答案,沼田家只要還是個無權無勢的外戚家族,即使他的動作再大也不會影響到任何人。
而且沼田檀香似乎並不喜歡沼田光兼喋喋不休的嘮叨,反而與應該敵對的正室夫人虎姬成為一對好姐妹,自從檀香的兒子松千代出生以來,就以不方便為由中止召見父親沼田光兼,這被長尾一族視作是沼田家不成氣候的表現之一。
站在春日山城五層天守閣上憑欄眺望,在白茫茫的雨幕中春日山下的直江津町已經亮起一盞盞燈火,吉良義時淡淡地說道:“上総足利家這麼龐大的身軀難免會出現一些磕磕絆絆,有些矛盾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總比隱藏在水面下更安全。
餘希望利用沼田光兼這條線牽扯住更多家臣的注意力,把家臣們從老譜代派和新譜代派,越後派以及非越後派的內鬥中解脫出來,還希望用血緣姻親關係逐步代替注重地緣領地的習慣,看得見的親戚總比看不見的盟友更容易防範,還因為……”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爭鬥,團結協作與內部競爭如何衡量比重永遠沒有一勞永逸得以解決的方案,上総足利家的內鬥就從沒有停止過,哪怕再聰明的謀士也免不得要為自己的圈子爭取更多的利益,每個人都有親朋故友人情往來少不得半分,更不用說戰國時代複雜的人際關係讓任何人都無法擺脫。
幾年前吉良義時就發覺譜代眾之間都有天然的勢力圈劃分,不會有其他武士主動靠近另一個圈子,比如信濃武士不可能進入越後武士的圈子,同樣的又根據下向越後劃分為老譜代和新譜代兩個圈子,每個圈子都有一大堆複雜的關係和規矩讓人撓頭。
他就覺得這種依託地緣因素建立起類似同鄉會的固化勢力圈,對於家督對家業的統治是十分不利的,於是就抬出沼田光兼讓他做一個攪局者,憑藉沼田家女兒多以及攀附吉良義時這個女婿的優勢大肆搞聯姻活動,漸漸的還真讓他把傳統的地緣勢力圈給攪黃。
就比如譜代家臣對立嚴重內鬥激烈對家督是個災難一樣,譜代家臣團表面和和氣氣彷彿一潭死水般其實對家督也不見得是件好事,大宋朝的看家絕技異論相攪在他的手裡逐漸純熟,而他用的辦法就是把沼田光兼當作手中的一枚棋子,攪開這一潭死水讓它泛起更多的波瀾再伺機而動。
窗外的雨勢漸漸增強,淅淅瀝瀝的小雨變成瓢潑大雨,吉良義時疲累的晃動脖頸暗道:“在京都的時候還不覺得當家督有這麼疲累,直到下向越後以來才日漸感覺到壓力越發的增加,最近也越發的懶散不愛活動,忙裡偷閒也是躲在御所裡陪著夫人孩子們,偶爾除去鷹狩一次都是前簇後擁數百人護個嚴實,再也找不回剛來越後時自由自在的感覺……這就是家督的命運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