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耀眼的紅色將四周填滿,紅色逐漸分化出遠近明暗,寥寥線條勾勒出乾枯的樹木、流淌的溪水、以及溪水中綻放的蓮花。永遠不會消停的哭嚎在這座矮山四周遍佈,烈火焚燒的噼啪聲同樣接連不斷,奇怪的鳥鳴從天空的一頭划向另一頭。
是什麼東西被燒了?這是哪裡?
陳簡發現自我意識已經回來,他還記得之前發生的事——那個帶著面具像鬼一樣的獄卒把他帶去了地藏公的房間,之後,他就到這裡了。
忽然,一陣鑽心刺骨的疼痛出現在手指處,他感覺自己的面板被撕開,無法抵擋的痛疼一直從指尖撕到脖子,整個手臂都變得無比火辣。
“啊——”陳簡痛苦地嘶吼,想匯聚澤氣來切斷痛苦。
無濟於事。
疼痛愈演愈烈,所有的面板被毫無緣由地撕開,裸露的血管在空氣中跳動。可身上沒流出一點鮮血,只有痛感彌留於心。
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就是煉獄刑嗎?甚至看不到發生了什麼!
痛苦彷彿成為了他的屬性,各種刑罰接踵而至,他只是在地上翻滾、昏厥、甦醒……再一遍遍重複這個沒完沒了的過程。
過了一個時辰、兩個時辰,也可能是很多天,陳簡飢腸轆轆,胃囊糾纏成乾癟的一團,或許連血色都褪去。他意識模糊,逐漸習慣了反覆無常的疼痛,他艱難地爬到溪水邊,伸手想捧起一抔清水。
可是他恐慌的發現:自己沒有手!
渾濁的溪水將現在的他倒影在血紅裡。
他只是一團粘稠的肉泥。
先前經歷所有痛苦都是幻覺,他沒有手指,沒有面板,也沒有五臟六腑,他就是一團徹頭徹尾的血泥,沒有人形!可他又看得見周圍,聽得到聲音,聞得到肉被燒灼的惡臭和屍臭,嘴巴甚至能嚐出飄蕩在空氣中的灰燼的苦澀,而且他感到飢餓難耐,全身因高溫而脫水嚴重。
“為什麼!我到底是……怎麼了!”
他怒吼,卻發現自己根本說不出話,他的聲音僅僅存在於腦海——即便他沒有腦袋。
渴,好渴……我要喝水!
陳簡不顧一切地拖動肉泥軀體,半個“身子”灌入溪水之中。
溪水有股怪味,但他顧不上那麼多,酣暢淋漓地吸收溪水。
“哎!快來看!有個新來的!”一個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準確來說,陳簡的身體不存在前後一說。
聽到聲音後,陳簡立刻產生了疑惑——
為什麼他能說話?
陳簡蠕動身軀,慢慢爬出溪水,他艱難地將“眼睛”抬到最高,才把眼前出現的人看全。
這人滿身腥紅,肉塊、骨骼和血泥共同構建出不完整的人類身體:他沒有雙腳,下半身和陳簡一樣是血肉模糊的肉泥,上半身立有脊骨和一些支撐手臂的骨頭,其他地方零零散散長著一些肌肉和面板,臉的部位有一顆眼珠,在肉泥裡滑來滑去。
聽到這人呼喊,他的夥伴接二連三的出現。
所有人都殘缺而詭異,唯有一人身穿黑袍。
黑袍人蹲下身子,嘆息一口,頗有人樣:“先讓他說話吧。”
“好。”說著,一個體形壯碩的“人”從肉泥身體裡掏出一株草藥,將它塞進陳簡裡。
聽黑袍人說要讓自己說話,陳簡當然是很高興,可送草藥人的手法實在讓人髮指,彷彿他是盆栽裡的泥巴一樣。
雖然也沒差多少。
陳簡還是擁有作為人的感知。他感覺一隻粗壯的手正強行將草藥塞進嘴巴,那隻手抵開牙齒,直接捅進喉嚨,難以遏制的嘔吐感頓時出現,不過他肚子已是空空如也,只是流淌出了一些青色的粘液。
壯漢毫不在意。煉獄之苦遠比這噁心千萬倍,而他早已習慣。
黑袍人注視肉泥一點點蠶食草藥,直到徹底吞沒進血肉中,他說道:“你現在可以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