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翟伯伯看起來似乎與方家關係匪淺,吉格反倒顯得有些像個外人。
他躊躇一陣,輕聲安慰道:“我想你父親應該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便特意囑咐翟老先生照看你,你不用太過擔心,有牽掛的地方就是家,而這短暫的離別只是為了將來更好的相聚。”
翟春秋連聲附和道:“二公子說的沒錯,我的小乖乖,別再哭了好不好。”
清柳兒抽泣一陣,便抬起頭來,看翟春秋一眼,小嘴仍不滿的嘟著,小手幽幽抹著眼淚。
“還是先看書信要緊。”吉格出言道。
“對對對,小柳兒。伯伯什麼都依你好不好,別哭了,伯伯會很心疼的。”翟春秋取了絲巾,滿是疼愛幫方輕寒擦著眼淚。
清柳兒輕輕捏著袖口打了他一笑,破涕而笑,伸出小手拉鉤道:“那你以後不準騙我,我一來你就應該告訴我。”
“好好好,都答應你,小輕寒蘭質蕙心,是伯伯不對,拙見了。”翟春秋面容柔和,認真的與她蓋章。
這場面實在有些好笑,吉格只是淺笑一聲,就已經覺心口有些疼痛,便出言到外面轉轉。
星光月夜,萬家燈火,分不清是月光夾雜著星光,還是星光隱映著燈火。映照在這條青石鋪成的小巷上,越發顯得淒涼。
巷口有一個巨大的石磨盤,吉格翻身坐上去,垂著雙腿,看著眼前熱鬧非凡的人群,想著與爺爺的點點滴滴。
街角有一家烙油酥餅兒的,一家三口,衣著平凡,丈夫在不停地揉麵趕製,妻子則懷中抱著兒子,伸出手帕仔細地替丈夫擦著臉頰溢位的汗,燈火下身影忙碌,平凡溫馨。
“你個大男人在這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身後傳來女子略帶嫌棄的聲音。
吉格收回思緒,揉了揉溼潤的眼睛,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曾幾何時,軟弱到這般地步了。
“你這人又哭又笑,真是有病。”那女子又道。
吉格幾乎不用回頭,就已經知曉這個驕橫跋扈的女子是誰。
“據我所知,俠女個個都是很忙的,你不去忙著抓緊時間將自己的下人一一押進官府博取俠女之名鞏固地位,反倒有空管別人真情流露,實在可笑。”
這女子不僅自以為是,反倒還妄斷是非,吉格本就心情低落,聞言頓覺心中有些憤怒,便是連頭都不轉過,出言相譏道。
女子哼了一聲,似乎有點心虛,指著吉格連道三聲“你你你”,卻沒說出個所以然。
“你說我徒有虛名”女子整理了一下思緒,接著高聲道:“你說我抓自己的下人送進官府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方輕寒,是城主的女兒,也是徒有虛名的人,還是將自己下人親自繩之以法送進官府的人,我這樣說,夠清楚了嗎”她言語傲慢,思想簡單,吉格實在不想在這多待一分鐘,起身說完這句話便要告辭了。
“你給我站住,你血口噴人,搬弄是非,今天要是不把事情給我說清楚,別怪我手下無情。”方輕寒見他如此無禮,自是羞惱之極,當下伸手橫檔在了他面前。
吉格這才看清她的容貌,方輕寒此時已經換回女兒身,身著淺紫色絲質長裙,外面披上一襲白色薄紗,堪堪低至小腿處,腰間環著一隻玉佩,雕刻著鳳凰涅槃,婉約輕靈,面容粉雕玉啄,柳眉清秀,此刻因為憤怒整個人鳳眼圓睜,嘴巴高高翹起,已經可以掛上油瓶了。
“那好,你聽好了。其一,你抓得小偷渾身潔淨,一塵不染,唯獨鞋子髒兮兮;其二,小偷雖然面容黝黑,但身材卻是富態圓潤,舉止得體,對你百依百順,我看便是你府上的管家,那臉上想必也是你讓其塗的;其三,那丟失包裹的女子頻頻望向小偷,且小偷眼裡亦是含情脈脈,他們想必是一對夫妻。”吉格句句鏗鏘有力,蹲下身子從女子手下別過,接著道:“還有那岸上呼應的男子,畫舫之上驚呼的公子哥,便不用再提了吧”
女子呆若木雞,臉上神情變幻不定,剛要開口,便聽見那人遠遠道:“練武之人,應以武德為重,所謂持之以莊,臨之以敬,接之以和,秉之以公,練之以勤,行之以義,存之以仁,歸之以忠,而切忌恃強逞能,做無意義之事。”
吉格遠遠唸完這一段話,遙遙揮手瀟灑告別,只留下清柳兒驚在原地,一言不發。
吉格過了拐角,便將書籍藏在袖口中,心中暗道,還要感謝翟老頭,不然自己也不能如此完美裝下去。
這本書是方才在今古齋所拿,當時清柳兒突然哭泣,吉格便只好將書收至袖間,直至方才跳下石磨,才發覺原來拿了一本書,正好要訓導這個囂張女子,便想到念它一段,打壓打壓。
方輕寒站在那裡不久,便有一個風度翩翩的男子出現:“聽說你與父親吵架賭氣跑出來,卻不想竟然跑到這來了,可讓我一通好找,走吧姐姐,花燈晚會要開始了。”
“走吧”方輕寒回頭望了一眼單奕離去的方向,出言道。
內心不由想起那翩翩少年說話時的模樣,黑色長髮,眉宇張揚,這真是一個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