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明說了一個誇張比喻,現實卻沒有比這比喻差到哪裡,周同的確是一身酒氣,癱坐在沙發裡,看上去是從一早上就開始喝酒喝到來醫院的。
醉醺醺的怎麼能安全來到醫院的?這個問題方明已經好奇了半個小時,現在輪到沐春好奇了。
“好吧,我先去看看其他病人,一會忙完一起回花園橋。”重新走回辦公室門口,開啟門,沐春走進去並且轉身關門的時候,方明還提醒了沐春一句,“小心點,那人酒實在喝太多了。”
沐春明白方明的意思,醫生和家屬之間隨便聊些什麼都有可能被家屬拿到院領導或者媒體那邊大做文章,醫患關係的話題市民一向是樂此不疲的,向來給人謹慎的方明對此更是小心,所以經常給病人和同事一種少言寡語,悶悶不樂的感覺。
但是其實,方明這個人真的是非常優秀的。
沐春點點頭,關上了門。
辦公室裡真的是酒氣熏天,一個人怎麼可能把外科住院樓的大辦公室燻成如此味道,只見周同像一隻睡不醒的熊一樣我在深黑色的沙發裡,這沙發本來就有些老舊,周同這麼往裡面一坐,有一種返璞歸真突然回到上個世紀的感覺。
倒是和周同這個人有一點氣質相符。
常年喝酒的人,基本上很難保持進步的勢頭,能勉強混好日子估計也就不錯了。
而周同對酒的依賴和渴望,遠遠超過了沐春和方明的想象。
按照方明之前的說法,周同這樣喝酒,不等身體先垮掉,走在馬路上到處都是危險。
這倒是真的,一個搖搖欲墜的酒鬼,的確是交通安全的重要隱患。
“你又是誰?”周明的媽媽戴蘭不耐煩地看著沐春。
“我是方明醫生的同事,我叫沐春,是身心科醫生。”沐春回答。
“方明醫生說等會有一位醫生想和我們聊聊孩子的病情,就是你?”戴蘭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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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蘭看起來很年輕,也就30歲上下年紀,而且保養的很不錯。沐春推測,從這個年紀來看,也許她和周同結的時候兩人都很年輕,後來又為什麼會鬧到分手的地步呢?
這樣的事情,家家有本難唸的經,每一對夫妻最後分手,都是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糾結,就算是看似簡單的單方面出軌導致的離婚,也不會是表面上看上去那麼容易。
婚姻關係好比將三種不同顏色,不同口味的冰激淋調和在一起,當要把他們徹底分開的時候,誰的身上都很難將另一個人的痕跡剝的乾乾淨淨。
戴蘭卻似乎想要和周同剝離的乾乾淨淨,她的眼神裡是厭惡和疲倦,和她年輕的身姿以及精心打扮過的妝容形成了視覺上巨大的反差。
一個彷彿想要給人傳達美,而另一個彷彿在濘泥中奔跑,想要將身上的雜草和蒼蠅全都清楚掉一般的倉皇。
這就是戴蘭給沐春的第一印象。
至於周同,和所有嗜酒如命,理性缺乏的酒鬼一樣,和周同說什麼話好像都沒有意義,因為等他從酒醉中清醒過來時,也許已經忘記了今時今日在知南附屬醫院中發生過的一切。
面對酒醉者,說什麼話都是浪費時間。
沐春有些頭疼,好不容易聚到一起的爸爸和媽媽,卻沒有辦法進行有效的家庭治療,沐春感到有些沮喪,這其中大部分是替周明感到沮喪。
戴蘭看沐春的眼神並不友好,至少一開始的時候是不友好的,有幾分警惕也有幾分躲閃。
她好像很匆忙,似乎後面有什麼事情在追趕著她,時不時檢視手機,就在沐春走進辦公室短短兩分鐘時間裡,戴蘭檢視了7次手機。
這頻率,沐春很是在意。
焦躁,不安,煩躁,怒氣,壓抑。
種種不良的情緒混雜著酒精在身體裡盤旋之後又發散出來的臭味讓談話變得一場艱難。
沐春搬了張椅子坐了下來,戴蘭急忙開口,“沐春醫生,我是來看周明的,看完我就要回去了,我還有工作要做。”
“工作,對,她有工作,很重要的工作。”周同醉醺醺的說,嘴角還掛著笑。
這笑容有些~古怪。
一般人高興的笑容和悲傷的假笑是不一樣的,這種不一樣雖然有些書上可電視劇裡會講到臉部肌肉,眼角肌肉群等等來對比判斷是發自內心開心的笑容還是悲傷的假裝微笑。
沐春自然懂得這些教科書式的理論,但是更重要的是結合這些理論,並且根據當下的情感狀況和敘述邏輯去捕捉真實的情感狀況。
這種能力有些來自天賦,有些人天生就有比較強烈的情感體察能力,有些來自實踐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