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生錯了。”
“錯了便要受罰。”螣蛇身子一抖,有些被嚇到了。委實不是因為他膽小,而是受罰二字對於妖族而言意義太大了。
妖族的規矩不多,但卻條條都如律令一般不容逾越。小打小鬧在妖族是沒有人約束的,因此若有人要受罰,定是觸犯了族內的大規矩。
輕則卸下手腳,重則被群妖分食,毫無情面可講。如今螣蛇聽到受罰二字,下意識地自然也嚇了一跳。
他知道人族的懲罰肯定不如妖族嚴苛,然而他依舊面色沉重,連抬頭看一眼徐懷谷的勇氣都沒有。
“把我與你的約法三章,工工整整抄寫一百遍。”螣蛇點頭答應下來。
他才剛學寫字,每寫下一個字都要費上許久時間,何況還要工整。若是抄一百遍,只怕猴年馬月才能抄的完,不過至少比他們妖族的懲罰要強。
徐懷谷見他點頭,又問道:“再有,我聽說你自己已經取好了名字,可有這回事?”
“是,叫如玉。”徐懷谷點頭,說道:“那就依你。如玉,希望你對得起這個名字。”如玉忙答道:“學生一定會好好聽先生的話。”徐懷谷看著他,心裡有自己的打量。
雖說確實是他做錯事在先,但是認錯態度卻還好,算得上真誠,也服他的管教。
不過只有真誠還遠不夠,徐懷谷要看到他真切地去改變,才算是知錯了。
關於該如何教好他,徐懷谷也比較為難。妖族與人族生活習性差異太大,許多事情上難免要生出衝突來。
光靠言語教化未免太膚淺了,終究得讓他領悟到人情之美,讓他從心底裡認同人族,才是正道。
只不過說起來簡單,究竟如何去做,徐懷谷一時也沒多少頭緒,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或許要花上三年五載,甚至十年二十年,總之這一樁事急不來。其實關於教化螣蛇,他還有更大的野心。
他也想展示給世人看,妖族並非與人族水火不容,只要兩族放下隔閡,或許能和平共處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此時此刻說這些還太早了。那邊營帳簾子從裡面被掀開,餘芹穿好了衣裳,走了出來。
她一眼便看見徐懷谷和如玉站在一起,便走過來,笑道:“你們倆起得倒早。”如玉剛被訓斥,便沒作聲。
徐懷谷微微一笑,答道:“是早。”餘芹見如玉有些悶悶不樂的,便有些疑惑地看了他兩眼。
徐懷谷對餘芹說道:“走吧,我們去見陸子衿,和他道一聲別。”餘芹點點頭,二人走開。
如玉看見二人離去,便舔了舔牙齒,確定不再有血跡之後,心裡暗暗想道人果然不同於妖,洞察秋毫,比自己往常對付的那些妖族聰明多了。
他回味了一番昨夜林子裡野鹿的滋味,尚還有些牙齒癢癢的。一想到從今往後怕是沒有這樣的口福了,不禁很是失落。
然而既然自己選擇跟著先生,就只能聽他的話,守人族的規矩。這幾天裡,他初時還覺得一切都很新鮮,然而才不過四五天,便覺得枯躁起來。
往後日子還那麼長,還不知道該怎麼熬才好,可自己又無處可去。無可奈何,他只得回了營帳裡,找出紙筆,慢慢研墨,抄寫起徐懷谷和他約定的那三條規矩來。
這三條規矩,徐懷谷早就把話說的很明白了。此乃底線,若他敢稍有逾越,一定會被徐懷谷趕走的。
因此對於這三條規矩,他心中頗為敬畏。不多時,徐懷谷和餘芹便回來了。
他們說要前去一個叫興慶城的地方,如玉聽了,心中便又有些期待起來。
人族城市的繁榮,早已不止是中域人津津樂道的驕傲了,甚至就連妖族都久聞其名。
在如玉尚還是一隻小蛇的時候,就聽族人的長輩們談論過人族的城市,說得如何繁華漂亮,恨不得傾盡天下所有讚美之詞。
與之相比,妖族人口最多的居住地也只是笑話罷了。不過這些事情,人族是一概不知的,他們只以為妖族對人恨之入骨罷了。
臨走之前,徐懷谷再三叮囑他道:“進了城,你只跟在我們身邊,凡事多看看,多學學,切莫惹出禍事來。再者,我與你作的三條約定,你務必記在心上,若有違背,我不留你。”如玉鄭重地點了頭,又拱手給徐懷谷拜了兩拜,保證不會惹禍,這是他目前學到的人族最重的禮數了。
於是二人一妖便踏上了前往興慶的路。此去興慶,徐懷谷的心境又與以往不同,他知道這很可能就是最後一次去興慶城了,未免有些淒涼。
他走過那麼遠的江湖路,起點便都在這一座城裡,如今興慶危在旦夕,他卻愛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