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那個和自己一起在市井坊間連吃飯都要精打細算的徐懷谷終究是回不來了。
那個時候雖然苦,但他們時時刻刻都在一起,不像現在這樣聚少離多。
只有屏翠苦著一張臉,擔憂地說道:“哎呀,這酒這麼厲害啊,我都不知道,徐哥哥你也不提前講。那剛剛這一口,得值多少錢啊?”徐懷谷喝了口茶,醒醒酒,笑道:“一口酒而已,左右不過是進了腹中罷了,能值什麼錢?拿出去賣也沒人要,喝進肚裡,大家夥兒開心一陣,才是千金都不換呢!”眾人都笑了。
菜品也慢慢上齊了,各人無所拘束,拿起筷子夾菜,席間閒聊之下,李紫和殷子實這兩個新人也和大家熟絡了起來。
黃善不免談到他在中土的經歷,嘆道:“話說這滋養魂魄的藥材啊,真真是難尋極了,市井坊間哪怕有一丁點風聲,都有大把的修士去爭去搶,往往就是走慢了一步,就啥都沒了。落雲城的東西雖全,也有信譽保證,但就一個字,貴。不過有些東西外頭的市場也找不到,只有在落雲城裡能買到,據說裡面連仙兵都有得賣。”
“仙兵多少錢一把?”殷子實隨口問了一句,
“改天有錢了,我也想再添一把仙兵。”黃善皺眉想了想,說道:“起碼五十枚彩珠起步吧。據說都是要拍賣的,有價無市,有些好的仙兵,像是古劍或是法袍,要賣到一百枚彩珠以上。”殷子實幹笑了一聲,道:“那還是算了,我長這麼大,就還沒見過這麼多錢。估摸著一名九境修士全身家當,也不過如此吧?”
“所以怎麼說仙家修士好呢,宗門裡自然有代代相傳的仙兵可以賞賜下來,犯不著拼了命或是存大半輩子的錢去買。落雲城的東西這麼貴,也不知道那位城主到底得多有錢。她要那麼多錢,花得完嗎?”
“她呀,她要錢又不是為了用,她是要拿錢來證道的。”李紫吃完一筷子菜,話題恰好就落到了她所熟知的地方,她便笑道,
“十一境修士要突破到十二境,可不僅僅是修為到了就行了,而是要證道。”
“證道?什麼是證道?”
“證道,即向天證明自己在此道上的造詣已經達到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頂峰,唯有如此,才有機會可以突破到十二境。至於這落雲城城主韋綵衣的道嘛,就是行商之道。現在落雲城名聲傳遍中域,生意也蒸蒸日上,韋綵衣被譽為最有機會突破十二境的修士之一呢。”黃善好奇地問道:“李姑娘,你怎麼知道這麼多?”看書溂李紫笑答道:“我本來就是中土宗門的人,還有幸見過韋綵衣一面,自然也就知道了。”黃善從徐懷谷那邊也知曉了幾分李紫的來歷不俗,此時只在心中暗暗讚歎,沒敢多追問。
一行人又開始聊些別的事,不知怎麼七扯八扯的,就談到了屏翠的婚事。
屏翠本就有些微醺的臉更紅,眾人又起鬨,羞得她耳根子都紅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徐懷谷也陪眾人笑了一番,但這次相聚終究不比了當年,徐懷谷笑得並沒有那麼自然。
他看了一圈席上眾人的臉,有新面孔,卻也少了舊面孔,看似其樂融融,但他還是覺得心裡有些空落落的,少了一塊東西,缺了一分韻味。
耳邊傳來琵琶的演奏聲,韻律沉緩,氣氛淒涼。徐懷谷不通樂理,也不很懂此人的琵琶與左丘尋孰高孰低。
想來是左丘尋的造詣更高,但這慘淡的琵琶聲也同樣迷人心醉,像是為大餘國唱的輓歌。
徐懷谷掀開了簾子,往臺上看去。有一眾舞女圍著中央的琵琶女起舞,琵琶女著了一襲鮮紅的長裙,帶了面紗遮住容顏。
好熟悉的場景,多年前徐懷谷曾坐在同樣的位子上,聽過一模一樣的一曲琵琶。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絲竹管絃之聲咿咿呀呀不停地唱了這許多年,從未停歇,只不過是臺上的人換了一個又一個,一批又一批罷了。
其實徐懷谷他們也何嘗不像這臺上的樂伶們呢?不過是唱著那些古往今來的舊戲,毫無新意。
徐懷谷心神恍惚地盯著臺上琵琶女,其餘人依舊在雅間裡笑得不亦樂乎,並沒人注意到他的反常模樣。
唯有餘芹順著他的目光一起看向窗外,悄悄在桌下拉住他的手,卻一句話也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