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道刀影的角度很刁鑽,每次左丘尋躲過一道,下一道刀影便如同早就預測好了她的軌跡一般,正對著她而來。
如此幾刀下來,她被折騰得頗為狼狽,只得操控了飛劍在原地躲避,卻沒了精力繼續向西。
等到她勉強把這幾刀躲過,一抬頭,便見到陳景山落在她前方僅僅幾丈處,冷笑著看著她。
陳景山輕蔑地說道:“就憑你這境界,想逃到妖域去,還差得遠。要不是我不想那麼早殺你,你早就被我追上了。”其實他心裡清楚,在察覺到左丘尋要逃去妖域的那一刻,他就不敢再拖延了。
妖域不像中域,中域之中還有一些妖族殘留,那是因為妖族化形成人,難以被普通人和低階修士察覺。
但是在西扶搖洲那片土地上,妖族都是以妖身生活,只要見到有人形,那便是人族。
所以一旦有人去到妖域,就好似黑夜中點亮的一把火炬,想讓妖不察覺都難。
而後果,必然是引來大妖的合力追殺,就算是陳景山,也不敢說有十足的把握逃掉。
為了給一名弟子復仇而冒生命危險,陳景山還沒那麼愚蠢,而他現在之所以敢追殺左丘尋,是因為他確信左丘尋不可能殺得了他。
左丘尋被追上,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退路,除了背水一戰,別無他法。
她雖然有自信分生死之時,可以與八境修士抗衡,可面前的是一名九境修士,生還希望何其渺茫。
可她必須出劍。已經所剩不多的心湖飛劍匯聚在她身邊,那本來成千上萬、聲勢浩蕩的飛劍,現在只剩下寥寥幾百把而已,頗有一種殘兵敗將、山窮水盡之感。
手上的兩把仙兵,是左丘尋最後能和陳景山對抗的底牌了。她抽出髮間的白劍,踩上它,好讓鳳羽劍能抽出身來,這是她現在最強的攻伐仙兵了。
陳景山還在嘖嘖稱歎,陰陽怪氣道:“好一個天生劍胎蘇涒啊,銷聲匿跡世間這麼多年,也才堪堪六境,兩把仙兵作伴而已。還說要問劍飛魚洲,現在在我的手裡都過不去幾招,何況那些宗門裡的老怪物?要我是你,肯定都慚愧得要求死了。”左丘尋悶悶不語,鳳羽劍落在肩側,白玉印章懸浮在胸前,剩下的小飛劍則圍繞在她周圍,隨機應變。
看書喇陳景山被逗笑了,說:“你這是來打架的,還是耍雜技的?”一道黑色劍氣奔著他飛去,他只是以右手的食指與中指輕輕一夾,這劍氣便準確地被他捻取在手中,稍稍費了些力,便消散而去。
既然劍氣無用,那就飛劍來補上。鳳羽劍嗖的一聲飛出,對著陳景山的心口而去。
他一掌拍去,浩瀚的靈氣如同一片大海,頓時把飛劍往側邊擊退好遠。
飛劍又是一劍刺出,他這次更是直接握住了劍身,對著腳底雲海便擲去。
陳景山驚疑了一剎,自語道:“這飛劍竟然不是普通的仙兵,是把好東西,可惜你卻發揮不出它的實力!”左丘尋只覺得飛劍在這一刻似乎失去了她的掌控,瘋狂下落,而陳景山已經閃身到她身前,一掌探出。
白玉印章感受到危險,急忙為左丘尋擋下,但這一掌力量之大,不僅把白玉印章打得直接失去控制,左丘尋的身體也遭受重創,一口殷紅鮮血噴出,身形便如斷線的風箏一般,從天上落下。
好在身邊的小飛劍有靈性,自覺回到她身邊,托住了她,不至於從這萬丈高空中摔下去。
可是僅僅是一招而已,她就已經落盡下風,手段全失,與那待宰的羔羊無異了。
九境和六境,差的太多,多到沒有任何手段可以彌補。左丘尋不甘心,咬緊牙關再次操控鳳羽劍,從身後又是一劍對著陳景山刺去,可惜九境修士是不會犯這種低階錯誤的,那飛劍再度被一掌拍飛。
左丘尋面色幾近瘋狂,還想要再出劍,可那冰冷的刀鋒就已經落在了她的脖頸。
刀鋒捱得很近,只是呼吸之間,她的脖子上就有了一道血痕,只要刀鋒再前進一分,她就死了。
她抬頭,眼神冷酷地看向陳景山,那眸子裡有不甘心,但更多的是失落與迷茫。
作為一個將死之人,許多不記得的陳年舊事再度湧上了她的腦海,一生的回憶,她好像在這一瞬又走了一遍。
她曾經與這個不公平的世界抗爭過,但輸得一敗塗地。一滴眼淚,痴痴地從她的臉頰落下。
陳景山說:“死的滋味不好受吧?你殺華杉和魏屹的時候,他們也是你這樣的感受。好了,不延誤你的痛苦,與這個世界作別吧。”刀鋒似乎要開始逼近了,左丘尋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在腦海的最深處,有人好像在焦急地叫著她的名字:“蘇涒!蘇涒!”很熟悉的聲音,是那個人,那個她一直以來想要為他復仇的人。
他張開著嘴巴,焦急地喊著自己的名字,似乎後面還講了些什麼,但左丘尋都聽不太清楚了。
她苦澀地笑道:“對不起,我沒能幫你報仇,不過我就要見到你了,我們就要永遠在一起了。”過了一會兒,刀鋒似乎還沒有落下,左丘尋睜開眼,陽光刺得她眼睛有些睜不開。
隱隱約約,好像看到有人從遠處御劍過來。那人一邊御劍,一邊怒喝道:“老混蛋,你要是敢殺她,我和你拼命!”也是個熟悉的聲音,左丘尋知道那是徐懷谷來了。
她坐在小飛劍中央,大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淚水如溪水一般從臉上落下。
原來在她最落魄的時候,還有一個人惦記著她,願意為了她而出劍平心中的那一口惡氣,可以連命都不要。
偏偏這個人,是徐懷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