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為了那破舊宅子裡互相謾罵,勾心鬥角的人們。他們雖然算不上善良,但是徐懷谷喜歡他們的煙火氣。
是為了徐懷谷自己,要想徹底壓制這兩座心魔,他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
就算扛不住這大水,縱使身死道消,他也不後悔。為了所有的所有,所以這一劍必出,絕沒有回頭路可走!
徐懷谷已經換上了那一件左丘尋留給他的白色法袍。這一件上等法寶品秩的法袍,徐懷谷還從未用過,現在派得上用場了。
他走到協江堰分出的流經鶴門城的那一條河邊,從袖口抽出一張避水符丟在空中。
當時與崔淮江上比劍時,用的也是這一張符籙。紙符在空中焚燒殆盡,縱使瀑布一樣的雨也澆滅不了紙符的火光。
徐懷谷踏步走上河面,一直往河中心走去。他在這條河的正中心盤腿坐下,漆黑的鳳羽劍橫在膝上。
那一座造福了鶴門城百年的堰口,還有自己腳下的這一條河,終於有一天要毀了鶴門城。
攔在協江堰背後滔滔江水和鶴門城成千上萬百姓之間的,只有徐懷谷一人了。
他向協江堰眺望而去,他看見協江堰上有許多緩慢移動的小黑點,那是在進行修補工作的工匠。
即使在最後一刻,他們還在堅守自己的崗位。他回頭往鶴門城看去,他看見有馬車一架一架地駛出城門,沒有馬車的也拖家帶口地正在迅速逃出鶴門城。
有一架馬車看起來是很熟悉的,那是陳府的馬車,陳琮明他們也在往城外逃。
但是來不及了,協江堰馬上就要潰了。徐懷谷看得見協江堰上越漲越高的江水,有一道碩大的裂縫橫在堰口上,那裡的工匠最密集,但是裂縫怎麼堵也堵不上,還在緩慢地擴大。
雖然不知道蘆花江水神到底為什麼要水淹鶴門,但是徐懷谷會攔下她。
神靈不是可以為所欲為的,徐懷谷會讓她知道人的風骨。縱使她是一江的神靈,也絕不可能踩在人的生命之上。
河面上的風在呼嘯,雨滴瘋了一樣地落到徐懷谷身上,然後從他的法袍上滑落而下,白色法袍滴水不沾。
若是有人從遠處看見,一定會驚訝地發現在河面上的這一粒白色的微光,風雨不侵,像是黑夜之中的火苗一樣讓人感覺到希望。
徐懷谷閉目養神,他在聚攏渾身劍意。此刻,他的劍意已經達到多年來的頂峰。
一條一條雪白的劍氣從他身上溢位來,落在他四周的河面上,打出千萬條細密漂亮的水花。
來了,終於來了。徐懷谷聽到一聲響徹雲霄的轟隆聲,他睜眼看去,只見協江堰被洪水衝出了一大道口子,修建堰口所用的巨石滾落到江水中,打出翻天的水花。
而在那一道口子的背後,則是一整條洩洪的蘆花江。飛魚洲一洲正水,寬達數里的蘆花江,終於展現出了它的猙獰。
雪白的江水從這一道口子裡翻洩而出,像是連鎖反應一般,協江堰其他的部分也開始瓦解。
被壓制了許多天的洪水終於有了可以宣洩的口子,像發了瘋的狼一樣從囚籠中衝出來。
滔天的洪水有十來丈高,只是一霎之間,漫天的水霧就已經襲來,連河谷也在水流的力量之下不住地震顫。
徐懷谷直視那來勢洶洶的洪水,毫無畏懼之色。風把他的長髮和衣裳吹得四處飛揚,他從容地提劍站起身,直面洪水。
雪白的劍氣縱橫交錯,匯聚在他的周身,像穿上了一身劍氣織成的鎖子甲一樣,徐懷谷從未覺得自己的劍意如此鋒利渾厚過。
他看著比自己高出數十倍的滔天大浪,微微笑著。既然你咄咄逼人,那便看看,到底是這江水厲害,還是自己手中的劍更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