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谷把靈牌放回去,從角落的香盒裡抽了三支香出來,取火摺子點燃,插在她的靈牌之前。
顧三月雖然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徐懷谷也沒告訴她,但她也學著徐懷谷,給她上了三支香。
做完這件事之後,徐懷谷便繼續往祖師堂裡面走去。穿過一條長廊,他們二人和一名鬢髮須白的老人迎面碰上了。
雙方隔著兩三丈遠,看見了彼此,就都停了下來。那名頭髮花白的人老人用渾濁的雙眼打量了一眼二人,警惕地問道:“你們不是新雨宗的人,到這裡來做什麼?”徐懷谷鄭重其事地給老人作了個揖,答道:“我來此地,是想來找老先生聊一聊。”老人臉色很是驚訝,說:“和我聊聊?我一個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頭子,既沒有修為,也在新雨宗裡說不上什麼話,你找我聊什麼?”徐懷谷真誠地說:“但是老先生在新雨宗裡,輩分卻是最高的。我來找老先生,是想了解一個人,她叫左丘尋。”老人搖了搖頭,隨手拿起放在牆邊的一隻掃帚,對他說:“我不認識這個人,你找錯人了。”說罷,老人便躬下了身,開始慢慢地掃地。
掃帚劃過,揚起灰塵,在地上發出
“簌簌”的聲音。徐懷谷高聲說道:“左丘尋是她行走江湖的化名。當她尚還在新雨宗之時,她叫蘇涒。”
“簌簌”的掃地聲戛然而止,老人神情一滯,手腳一抖,連那一柄掃帚,也
“啪嗒”一聲掉落在地上。老人抬起了頭,滿面鬍鬚都在顫抖。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徐懷谷,徐懷谷也直視著他。
長廊之中,四目相對,兩兩無言。這一刻的氣氛很是莊重,顧三月雖然好奇左丘尋和蘇涒到底是什麼人,但她不敢問,生怕打攪這兩人。
老人顫聲問道:“你怎麼知道她的化名?”徐懷谷輕聲回道:“我來自東扶搖洲,我在江湖行走時認識的她。那個時候的她,就叫做左丘尋。”老人連聲焦急地說:“和我說說,說說她在外面經歷的事!”徐懷谷勸道:“老先生別急,我們可以坐下慢慢聊。”老人聽罷,匆忙把二人往祖師堂裡面領去。
三人七拐八拐,就進了一間中央燒了一盆爐火的小房間裡,然後對坐下來。
看書喇老人此時的情緒很是激動,他剛坐下便想問他,但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趕緊站起身來,翻箱倒櫃地找出了些茶葉,給徐懷谷匆匆忙忙沏了一杯茶,急切地說道:“快點和我說說她的事情吧!”徐懷谷端起老人的茶,薄薄地喝了一口,說:“老先生,你別急。我和她認識的事情,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得完的,我們帶了飯菜來,我們可以邊吃邊說。”說罷,他給顧三月示意了一個眼神。
顧三月會意,便從法袍的儲物空間裡頭,把那些在酒樓裡買的菜都一樣一樣地端出來。
新雨宗上糧食短缺,老人同樣也捱了餓,因此並沒有推辭這一頓飯。於是二人一邊吃飯,一邊談論關於左丘尋的往事。
徐懷谷從老人的口中得知,原來這位老人名叫蘇新稔,是蘇涒的爺爺,這也就是為何他如此焦心蘇涒的緣故。
而從徐懷谷的口中,蘇新稔也多多少少得知了一些蘇涒在江湖上的經歷,當然,也包括最後蘇涒死去的原因。
其實四年來,徐懷谷從東扶搖洲中部走到新雨宗,對於左丘尋的死,他一直都耿耿於懷。
直到他開始逐漸在新雨宗裡找尋到左丘尋曾經生活過的影子之時,他的心才開始慢慢地釋懷。
那一塊打磨著的青石,是他要給左丘尋做的墓碑。他磨得很細很慢,其實是很害怕磨不好。
如果連一塊碑都不能給她最好的,徐懷谷會愧疚的。再就是有一點,他還沒有想明白。
最後在石碑上刻下的名字,到底應該是蘇涒還是左丘尋。一名意氣風發的少年人,一位滿臉皺紋的老先生,一頓飯吃下來,筷子沒動幾下,倒是兩人都落了滿面的淚。
顧三月的碗筷還整整齊齊地放在她的面前,她一口也沒動,只是安靜地坐著,聽著兩個人對互相訴說關於第三個人的事情。
可惜他們口中的第三個人,此時卻已經是陰陽兩隔。難怪師父從來不肯在自己的面前提起他的那一位故人,原來他還有一段這樣的過往。
這頓飯的結果,是一個人的恍然大悟,兩個人的痛徹心扉,三個人的潸然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