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雨心裡正煩躁,轉頭就看向小巷的最深處,那裡有一個人默默站著,是齊朝樹。
齊朝樹此時看起來頗為憤怒,質問:“你為什麼要插手這件事?那個孩子看見不該看見的東西,殺了他,我們妖宗才能夠真正安下心來佈局,若是被那個孩子真看破什麼,責任你擔得起嗎?”
白小雨也一股子氣:“你們覺得這一場戲做的很妙,沒有外人知道?我看東扶搖洲的妖宗分部是越來越把自己當一回事兒了,這麼大的事竟然敢自己動手,連其他分部都矇在鼓裡,真當有心人看不出來?梁辰那些人被你們算計到,那更高的人呢,像我師父便能算到,你怎麼知道不會有別人算到?不說這件事也罷,我見那個孩子和我有緣,我看他順眼,便救他又如何?”
齊朝樹臉色陰雲密佈。
這一條計謀本來就是他獻給妖宗的,算是投誠的誠意,但是卻被白小雨說得這麼不堪,他心裡很不好受。
齊朝樹知道白小雨的身份在妖宗裡很特殊,算得上是那妖宗新一代全力栽培的幾顆好苗子之一,地位很高。但是如果僅僅只是如此,她就能夠衝撞一名八境的武夫,她當真權利就這麼大?
齊朝樹加入妖宗是來謀求生路的,不是來受氣的。
他有點想動手。
偏偏白小雨依舊不饒不讓:“我告訴你,這個孩子我保定了,你以後少惦記著他!”
齊朝樹一怔,臉色從憤怒恢復平靜。
暴雨來臨之前,天地無風。
一條巷子三十丈距離,齊朝樹到她面前只要一眨眼功夫。
一拳而已。
於是齊朝樹這麼做了。
但他很快就後悔了。
因為他正準備這麼做的一瞬間,便感到背後透心的涼意,他轉頭看去,一名黑衣女子也是撐著一把油紙傘,立在他身後。
齊朝樹對上她的眼睛的一瞬間,便徹底失了神,宛如跌入萬丈深淵,星辰大海。
那雙眼睛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片純黑的虛無。
黑衣女子知道齊朝樹肯定是破不開這眼睛的法障,也不想刻意刁難齊朝樹,便故意眨了眨眼,於是齊朝樹從那失神之中醒了過來。
他看著眼前的黑衣女子,心裡只剩下畏懼。這個女子的修為,比他之前的八境都要高深得多。
齊朝樹額間直冒冷汗,雙手抱拳說:“偶有冒犯前輩,是我有眼不識泰山,請前輩看在同屬一宗的份上,多多海涵。”
黑衣女子卻沒有管他,而是對著白小雨說:“來了興慶這麼久,也該玩夠了吧?玩夠了就收收心,我們差不多也得抓緊時間回去了。”
白小雨有點為難,說:“可是師父,我還沒有玩夠啊,我還想在興慶多待幾天,可不可以呀?”
黑衣女子無奈說:“行吧行吧,你就這個性子,玩不夠就永遠也不會好好修行。我這幾天還有點事,得跑到南邊去和宋戾交代一下,你就先一個人待在興慶吧,別惹出大亂子來就好。”
白小雨乖巧地連連點頭。
黑衣女子正準備離去,卻又想到了什麼一般,把油紙傘收起來,無奈說:“話說我教你編傘,只是讓你修心養性罷了,誰叫你這麼天天守著這幾把破傘。不務正業也就算了,還硬要我和你一起撐傘,這算怎麼回事啊?”
白小雨卻俏皮笑道:“那是因為師父你氣質好啊,我做的這傘也漂亮,多般配,不撐著可惜了。”
黑衣女子也笑笑,再次撐起那一把傘,說:“就你知道說話。”
她轉身,只一腳踏出,就沒了蹤影。
齊朝樹心思錯雜地看著黑衣女子離開,再也沒有想要與白小雨動手的意思了。
天下誰人不知妖宗那位風華絕代,曾經在正道上掀起腥風血雨的那一位女子。那名女子頗為古怪,似乎有專門對付山水神靈的辦法,她所過路之地,當地的山水神靈都換著法子獻殷勤,若是偶爾被她看中,那邊的風水就會變得極好。
齊朝樹知道,凡是牽扯到了山水神靈這一方面的事,事情都不會小。雖說山水神靈的境界固然不一定高,但卻是最神秘的一批存在,與那天上的真神是有共通之處的。
傳言最古怪的是她的那一雙眼眸,生來就只有虛無。於是便有傳聞說她是天上的白龍轉世,因為龍的眼睛便是如此,一眼看過去,一眼看未來。
而這名女子近乎百年前在江湖上闖出莫大名頭之後,就突然間再也沒了聲響,不知所向,齊朝樹沒想到今天竟然會在這裡看見。
現在這世上,知道她的人已經很少了,但活得夠久的人都知道那一個名字——黑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