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晃了兩下那風鈴,風鈴發出一陣尖銳的響動。那響動不是風鈴應有的清脆聲音,反而有點向鬼哭一般的嚎叫聲,刺人耳膜。
風鈴響動,那幾只小鹿死去的地方,一些黑色的靈魂憑空出現,然後鑽進了風鈴之中。
風鈴在這一瞬間變成了血紅色,頓時散發出血紅色的光芒,然後再次變成樸實無華的黑色,被老道士重新藏在了袖子裡。
老道士皺了皺眉,很是不滿意的樣子,自言自語說:“透過吞噬野獸的靈魂來修補風鈴,真是太慢了,遠遠不如人來得快。”他靜靜站在這裡,看向河岸邊。
河邊再次出現一個人,那人一襲寬大紅衣,但還是遮不住鼓脹的肚子,是一名懷胎已久的女人。
她穿著一雙金絲繡花鞋走在河邊,但是河邊淤泥卻沒有弄髒那鞋分毫。
老道士看向女人,陰險一笑,說:“你那邊的事進行的怎麼樣了,鹿城可還在掌控之中?”女人回答說:“計劃之中,只不過出了一點小小意外,有一些人看見了,所以我不得不殺他們滅口。不過放心,那些都只是小人物而已,無關緊要。倒是你這邊,那鹿城的官府已經聯絡上了郡裡面,準備派修士下來查處這一件事,你準備怎麼做?”老道士不以為然:“放心,就憑那些混飯吃的修士,也能管到我們?我已經在監視郡裡面的動向,如果有修士過來,我定然會處理好,這點你不用擔心。我知道你做事一向深思熟慮,那些死人做的怎麼樣?”女子輕蔑一笑,說:“當然處理好了,那些人地死狀看起來絕對只是普通的鬼物作亂,所以郡裡面派下來的修士修為不會太高。”老道士滿意點點頭,讚歎說:“你果然還是你,就算死了這麼多年,還是這麼聰明。”讚歎之間帶著毫無掩飾的諷刺。
像是聽見了什麼觸及底線的言語,女人臉色猛然變冷:“閉嘴,莫再提及這件事,否則別怪我翻臉!”老道士隨意一笑,不置可否。
女人不悅說:“那我們之前說好的交易,我用鬼丹助你的血風鈴重新回到仙兵的層次,你幫我肚子裡的這孩子重新渡化,尋找來世,可還作數?”老道士說:“作數,當然作數,只不過前提是你得成就鬼丹啊。以你目前這速度,還要幾天才可以把整座鹿城煉化下來?”女人說:“三天左右,最遲四天就可以做到。待我晉升五境之時,絕對可以成就鬼丹!”老道士撇撇嘴,說:“那我可管不著,我只要鬼丹,至於透過何種手段,那都由你自己決定。”女人說:“好,希望你不要食言。”老道士笑著說:“怎麼可能食言,我一向說到做到。你那肚子裡面遺留的鬼胎也確實只有透過我這血風鈴才能渡化,我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這是互幫互助。”女人似有些愧疚,喃喃說:“要不是為了這可憐的孩子,我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老道士敷衍她:“知道你是被逼無奈,沒必要責備自己,先用心把鹿城這件事做好。你的死如此冤屈,難道你對那些人就沒有恨意?儘管殺吧,人間腌臢事多了去了,你殺一座城,見不得比那些只殺了一個人的人壞。”女人沉默,走進河邊樹林之間,然後去了鹿城之中,繼續去佈置那一座祭煉鹿城的陣法。
她突兀出現在鹿城城門口,然後靜默地走過一道道鹿城的街道,一如既往地冷清,空無一人。
自從她狠心殺了幾個夜晚還在大街上游蕩的人之後,整座城就再也不敢在夜晚有人出來了。
今夜的風似乎格外大,吹得女人的那一襲紅色衣裙瘋狂飄飛。她轉眼掃視這一座沉睡的小城,心情複雜。
看書喇城裡的人們雖然知道鬧鬼,但是都還以為只要夜晚不出家門,就不會危及到自己,但殊不知,整座城的人都在劫難逃。
女人是有故事的人。她是一隻鬼,而且修為還很不低。過往之事不想再提起,但是她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煎熬才終於在鬼物之中脫穎而出,其間艱難不言自喻。
她當時被害臨死之時,肚子裡面的孩子也就跟著一起死去了,而且被下了法術,和她一樣不會有來生,只能作為鬼存在世間。
而她唯一的目的,便就是想要自己的孩子能夠重新進入輪迴,所以她與那身穿道袍的鬼修做了一個交易,用自己的鬼丹幫助老道士的血風鈴重回仙兵,老道士再用風鈴幫她孩子渡化。
老道士是個鬼修,最為陰毒,為了修補血風鈴,不知害死了多少人。但是修士殺人終究是有限度的,他也害怕沾染那天地因果,於是就和女鬼做了交易,讓女鬼來替自己揹負著殺人的因果,再以女鬼的鬼丹修補風鈴,如此一來,便可以萬無一失。
女子有時候會很自責,她覺得自己這麼做是錯的,但是肚子裡面那遺腹子,卻讓她一次次地殘忍起來。
就如那老道士所說吧,人間確實沒什麼有意思的,各色破爛事情她都見慣了。
既然自己本無錯,卻是依舊遭來橫禍,那也就不要怪她狠心。女子面色逐漸堅毅,腳步沉穩,走向一處處陣眼繼續佈陣。
她下定了決心。這座城,就當是她孩子轉世的祭奠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