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善同情說道:“難,很難。他這已經不止是被鬼物上身,而是三魂七魄都已經被奪去了一魂一魄,所以昏迷長期不醒。要想徹底根治,只有重新找回他殘缺的魂魄。而現在我所能做的,只是用符籙暫時緩解他身上鬼術對於心智的侵蝕,防止他再次發瘋,但是他還是醒不過來,只能昏迷,直到魂魄重新歸位。”
伊芸聽了黃善的話,走到黃善面前,焦急的問:“那仙長,請問究竟該如何才能夠找回魂魄?”
黃善自嘲一笑:“找回魂魄?那可當真是比登天還難了。那被鬼物奪去的魂魄可能早就被鬼物當做滋補之物吃掉了,還是否留存於天地都是個問題。退一步講,就算魂魄還在,要想從一群奪人魂魄的高階鬼物中重新奪回魂魄,你知道有多難嗎?”
他略微思索一番,說:“起碼,最起碼要一名六境的修士才有實力奪回。別看著我,這事我可真幫不了,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四境修士,哪裡有那樣的本領?去了也只是送死罷了。”
伊芸心急如焚,忙說:“那仙長有沒有認識的朋友可以幫忙?”
黃善古怪地看了一眼她。
這姑娘是真的不懂事還是被悲痛燒壞了腦子?都說了起碼要有六境的修士才能幫忙,那都已經是一個地方三流小宗門裡的開山祖師爺的級別了,誰會白幫你?
他沉思一會,說:“其實還有一個辦法,魂魄是可以滋養出來的。只要找到能夠滋養魂魄的藥草,也可以救他。”
伊芸彷彿看見了救命稻草,感激涕零:“多謝仙長,我這就讓湯管家去尋找藥草。無論付出多少代價,我們都會找到的。”
黃善苦笑,搖頭說:“不用找了,這比從鬼物的手裡奪回魂魄更難。每一種能夠滋養出魂魄的藥草,都是上天獨一份的造化,整個大餘國庫裡都不見得有一份,你們只是兩個普通人,上哪裡找去?”
伊芸笑容逐漸呆滯,眼中的希望迅速被無情澆滅。
兩行清淚從眼角落下,她站不穩腳步,無力地就要摔倒,徐懷谷趕緊上前扶住。
沒有什麼比寄予希望,然後再無情地把希望澆滅更令人絕望的了。
黃善本來是不打算摻和進這件事,生離死別乃是人之常情,哪裡是他們這些小人物能夠動搖的?他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這一道理,那些痛楚能夠向誰傾訴?
只能打爛,再吞進肚子裡。
只是看著伊芸那楚楚可憐模樣,他卻不自覺想到了三十年前他和師父的初遇。
那時他還只是一個七歲的小男孩,從小生活的村莊被毀之後,他就一個人在山林裡流浪。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天,天上下著鵝毛大雪,他冒著雪在一條結了冰的河邊上鑿出一個洞,然後伸手進去在淤泥裡翻找青螺,但是一無所獲,手被凍得發黑。
又冷又餓,他覺得自己撐不過這個冬天。他那時的眼神,應該就和現在伊芸的眼神一樣絕望。
然後他就看見了那個人從河邊走向他,手裡拿著一個咬了一半的饅頭。
就是因為那半個饅頭,黃善決定跟他走。
他本名早就已經不記得,那個人就給他取了一個善字,希望他向善。
他後來才知道,那天在雪天啃著硬饅頭的人竟然是一名修士,在世俗界看來很有錢,但是他和黃善從來都只吃饅頭鹹菜。因為他說,只要跟著他走,那就是野修,野修雖然有錢,但是一定不能忘了自己的本分,吃苦是野修的本分,野修的命,所以只准吃饅頭。
黃善想到這,淚水也不自覺慢慢湧了出來,看得徐懷谷很不解。
黃善改變了主意,說:“這件事你先別急,我會盡力去幫你找回你父親魂魄,但不是現在。我的實力不夠,只能到時候再找人幫忙。”
伊芸只好答應:“好,一切聽仙長的安排。無論如何,伊芸還是謝過仙長的好意。”
“沒事,人生總會有不得意的時候,忍忍也就過去了。現在給我安排一間安靜的房子,我要開始驅鬼的符籙了,你父親的病不能再拖了。”
伊芸感激地說:“好,那仙長請隨我來。其他人也都隨我來吧,我們伊家雖然現在沒落了,但是能住的客房還是有很多,大家若是不嫌棄的話,就住在這裡吧。”
徐懷谷善意說:“哪裡的話,我們就在這裡住下,還要勞煩伊小姐操心了。”
伊芸看向徐懷谷,眼神一亮,心裡有點驚歎于徐懷谷的樣貌和氣質,既有俠客的颯爽,也有儒生的溫潤爾雅。
她心神一晃,立馬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連忙說:“不勞煩不勞煩,你們隨我來就好。”
於是一行人便跟著伊芸走去。
餘芹有一點失落,因為她分明是看見了伊芸眼神裡的那一抹不自然,她也知道那一抹不自然的緣由。儘管她知道一眼並不能代表什麼,但是她就是覺得不舒服,像是如鯁在喉。
自己以前從來不會因為別人的一個眼神而心神不寧,但是現在卻因為徐懷谷會,餘芹有點討厭現在這麼敏感的自己。
難道這就是長大的煩惱?
她抬頭看向天空,滿天繁星,很是壯觀。
她不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