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睜開眼,已經過去好幾個時辰了。餘芹不知何時靠在了他的肩頭睡著了,臉上沒有了之前的愁雲慘淡,但是依舊憔悴,彷彿一朵風雨過後的海棠,楚楚可憐。
徐懷谷心絃被撥動,顧不得感悟修為的精進,反而有些沉醉在這一張容貌裡。
淇水之畔,早晨的水霧裹挾著甘甜的清風吹來。
天邊,朝陽半出,光輝慷慨灑向這一片江面,映出淇水江面波光粼粼,宛如一條碎金霓裳裙。
有青嫩的蘆葦芽從土地裡鑽出,伸展腰肢。
有清脆的雛鳥鳴聲傳來,悅耳動聽。
有清風起於雲層之末,帶著溫暖吹拂萬物。
徐懷谷心懷期待,望著半出的紅日,心情不免激盪。
他們的生活,在這一刻,才真正開始。
……
一晃便是兩天過去。
淇水之畔,依舊是兩個人一前一後在趕路。徐懷谷走在前面,背後一把長劍,腰間一把短劍,一襲黑衣從頭披到尾,顯得利落大方。
餘芹默不作聲地跟著徐懷谷,偶爾遇到江景漂亮的地方竟然也會停下腳步,多看幾眼。
雖然一路上餘芹還是沒有怎麼講話,但徐懷谷能夠感受到,她的心境似乎要轉好一些了。但是,餘芹似乎對自己這麼快就要忘記那件噩夢一般的事很愧疚,她不敢忘記,只能時時刻刻提醒自己。
這種於道德情理上的愧疚最是麻煩,很難改變,徐懷谷覺得還是得靠時間去消磨。
所以他現在考慮得最多的不是該如何修補餘芹的心境,而是去到興慶之後,世俗生活中最要命的一件事。
他們沒有錢。
逃離得太匆忙,餘家的積攢錢財是一點也沒有拿,而徐懷谷自己的錢,在上次離開鳳頭山的時候就被鳳兒全部要走了,現在已經是身無分文。
徐懷谷很是頭疼。
如果是他自己一個人沒錢也就算了,吃點野果河水都能湊合著過命,但是他現在身邊還有餘芹,這可就不能再湊合了。當初答應的好好的,要照顧好餘芹,可不能讓她吃苦。
這兩天來,他們都是在荒野裡趕路,吃的喝的都是山野林間的東西。但是進了興慶以後,那可是事事都得要花銀子和銅錢的,到時候,他們就得窘態畢現了。
思來想去,他還是準備去找以前的熟人,比如那位和他有過一天遊玩經歷的倉央公主,還有當今大餘國的國君——林宏志,讓他們幫幫忙。說起來,他之前離開濱西時就是林宏志送給他的一萬兩銀票。
不僅是錢的問題,他也很想要在這位皇帝面前詢問一下朝廷大費周折去抓餘芹究竟是為了什麼,如果可以的話也幫餘芹討要回來一個公道。
黃昏時分,他們終於可以看見一座在淇水邊的龐大渡口。
那座渡口規模很大,亭臺樓閣鱗次櫛比,還有許多貨運的大船停靠在岸邊,威武浩然,宛如一尊巨人一般站在這一洲的大河之畔。饒是心裡早有準備,但餘芹還是被這座渡口的漂亮建築深深驚豔了。
她從未見過如此恢宏的建築,還以為已經到了興慶,其實這只是興慶城在淇水邊的渡口罷了,真正的主城還在那條在渡口處匯入淇水的昌陽河的上游,那才是真正的皇城森嚴,天威浩蕩。
但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在往前走,只是站在遠處靜靜看著這一座渡口。徐懷谷去找了些柴火,就地紮營,升起火來。
天黑後,兩人就啃著野果,觀賞著那座繁華的渡口。
那邊依舊燈火通明,在黑夜的映襯下,宛如一小塊璀璨人間星河。
餘芹忍不住感嘆道:“興慶真是漂亮啊!”
徐懷谷撲哧一聲笑出來,解釋道:“這還不是興慶呢!只是興慶在淇水邊的渡口,真正的興慶還在那邊河流的上游。”
餘芹神色有些黯然,徐懷谷趕緊解釋道:“我也沒有去過興慶,只是道聽途說了一些故事。”
突然,天邊傳來一道悶響,一支菸花旋轉著飛上了天空,炸出五顏六色的火星。緊接著,各式各樣的煙火和孔明燈都依次竄上了天,頓時將空中染成一幅水彩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