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讓餘芹能夠見識外面更大視野的契機。而現在,這個契機就在眼前。
徐懷谷是外面的人,還是個修士,讓他帶著餘芹走是最合適不過了,但是……不僅是他不捨得,他也很擔心餘芹的安危。
就像他所說的那樣,外面的世界確實很危險,他害怕餘芹出事。
山裡面有毒蟲,有蛇蠍,有妖獸,還有山洪暴雨,危險多到數不勝數,可是外面呢?
外面世界紛雜,五彩斑斕,不存在什麼毒蟲鳥獸,看起來安全得很,實則一件件要人命的事情都藏在暗處,防不勝防。
人心最可怕。
莫說別人,就連徐懷谷他也不敢完全信任。人心向來最難揣度,又以修士的心思更加狡詐。
那些個修士都是些絕情寡慾的人,為了所謂的大道,殺妻鬻女,堂而皇之名曰斬斷凡塵,這樣的人有什麼事做不出來?
他雖然不太覺得徐懷谷是那樣的修士,但現在不是,誰知道以後呢?
餘安心思繁雜,舉棋不定,不知道該怎麼抉擇。
每到這個時候,他都會想起餘芹的母親來。
還記得第一次見她,是她拔劍高高立在城牆之上,只是俯身看著他們下面的人。那眼神凌厲得就像在看螻蟻,就像看著一群沒有生命的物品,僅僅是眼神的威懾,方圓一里以內竟然沒有人敢上前一步。
那時候的她青衣佩劍,風華絕貌,衣冠迎風獵獵,讓人除了景仰,生不出任何其他念頭。
到後來,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就看上了餘安這麼一個普通人,放下了劍,與他歸隱,竟然還有了一個孩子,就是餘芹。
他們為了躲避餘芹母親身後宗門的追責,只好躲避到了山裡面,與世隔絕。而這座小村寨的絕佳位置,就是她挑選而來。
只是一大宗的力量還是過於強盛,沒過多久,他們就被宗門的人發現,她也被帶回宗門。
餘安還記得那天,她被宗門的人帶走的那一天,天上下著柳葉細雪,那宗門裡一名青衣白鬍子的老劍客看著他的不屑眼神,以及對餘芹母親濃濃的惋惜之意。
那名青衣老劍客劍術卓絕,一劍挑開江水,也能夠一劍劈開山嶽,他只是隨手一劍,便讓人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頭。
餘安還記得餘芹的母親為他在老劍客面前苦苦哀求不要殺他和餘芹時的神色,以及自己的痛哭和蒼白無力。
那一幕幕歷歷在目,現在他想起來都會哀痛許久。
那老劍客可以開江斷流,摧崩山嶽,他可以幹什麼呢?
在山上設陷阱捕野雞野兔?運氣再好點可以捕到野豬?
可笑至極。
修士與凡人之間的距離,是絕無可能邁過去的天塹。
那餘芹和徐懷谷呢?
他自己不要緊,但他必須要為自己的閨女考慮好出路。
徐懷谷也是修士,而自己的閨女卻是常人,他們會有結果嗎?
餘安心裡完全沒有底。
他的眼睛還是半眯著,神色凝重,臉上似乎佈滿了歲月風霜,眉宇間僅剩下迷茫,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十來歲。
可憐自家閨女和他母親,跟著自己這個屁大出息都沒有的俗人,遭盡了苦頭。
這名粗獷不修邊幅的漢子,就這麼一直默默流淚,直到晚霞紅透了半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