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看著徐懷谷快步如飛的模樣,心裡也很慰藉。
他沒有孩子,也沒有妻子,一直都是一個人,獨孤過了一輩子。所以他才會那麼喜愛鳳兒,寧願去死也要保住她。而現在又來了一個徐懷谷,儘管整天都在練武,沒怎麼和其他人玩,他也是很喜歡的。
別人都以為徐懷谷是高不可攀的修士,只有他知道,徐懷谷其實只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孩子罷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他今年已經是五十五歲的年齡,在落魄窮人家裡已經算是高壽了,從此便是江河日下,不知道上天還能賞給他多少日子。
他做了一輩子窮苦人,見慣了太多生離死別、世間人性,但他還是存有普通人家的善良。
老陳拿出裝在一個籠子裡的飯菜。
碗是很普通的泥瓷碗,飯也是山寨裡的人們自己耕種的水稻,至於今天的菜,則是半隻燒雞。
老陳樂呵著解釋道:“昨天有一隻倒了黴運的野雞不知為何跑進了我家的後院裡,我就把它抓住了,做了一隻燒雞。我年輕時候燒雞做得可好吃了,吃過的人都說好,要不你嚐嚐看現在我的手藝怎麼樣?”
徐懷谷拿筷子扒拉開一隻雞腿,遞給老陳說:“陳叔你也吃一個吧。”
老陳憨厚笑笑,擺擺手,說:“不用了,我在這山上,吃了一輩子的野雞野魚,早就吃膩了。再說,另一邊燒雞也被我吃掉了,這半邊就留給你吧。”
老陳其實還是留了一點小心思的。
他撒了一個小謊,另外半邊燒雞其實被他送給了鳳兒去吃了。
一隻燒雞,剛好一人一半,豈不是很配?
老陳心裡最放不下的,其實還是鳳兒。
徐懷谷不再多言語,拿起筷子夾菜,想努力把自己的嘴堵住,似乎醞釀著什麼。
老陳不去看他吃飯,而是打量著這一片山水。這是他生活了一輩子的地方,以前年輕的時候都沒覺得什麼,現在老了,反而覺得這些個山山水水格外親切。
他想著,要不以後自己死了就埋在這裡吧?
徐懷谷吃完了飯,自己收拾好碗筷,以輕鬆地口吻說:“陳叔,我準備這幾天就離開這裡。”
老陳愣了一下,沒有轉頭,還是看著山水,回答道:“走吧,儘管邁開步子去走。你還年輕得很,又是前途無量的修士,多去看看這世界的風景,老是待在一個地方像什麼話。”
徐懷谷點點頭,氣氛便沉重起來。
老陳又問:“那你要不要去和寨子裡的人打個招呼再走?”
徐懷谷搖頭,說:“不用了。王達雅只想著我快點走,其他山上的人除了你,也都不會在乎我是否留在這裡,還有什麼道別的必要?”
老陳也嘆了口氣,說:“你也不要怪他們,王大當家的也有他的思慮和難處,其他人也都是普普通通的人,哪裡有那麼多心思?”
徐懷谷點頭說:“我知道,我不怪他們。”
好半晌,空氣又陷入沉默。
老陳最後問道:“你當真沒有半點捨不得鳳兒?”
徐懷谷笑了,說:“沒事,我總有一天還要回來這裡的。”
老陳有點傷感,於是他抹了抹眼角,眺望山水的遠方。
遠處視線有點模糊,老陳心裡感慨一聲老了,眼睛也花了。
但是模糊的山水畫卷似乎從來沒有這麼漂亮過,簡直就生長在了他的心田裡一樣。
老陳默默想:等到我死的那一天,要是能葬到這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