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靜氣,練劍最佳。許多年來,斗轉星移,從山川河流到無垠海洋,從荒郊野嶺到萬家燈火,他身邊的人總是來了又去,離了又散,唯有這心口的一把劍,心湖的一把劍,腰間劍鞘的一把劍,永遠跟著自己,不曾分離。
他好像有點理解到了鄧紙鳶以前和他所說的,劍是劍修最親密的人,朝夕相處,劍是有感情的。
劍是有感情的。徐懷谷看見自己手中的劍微微有點泛白,心湖之中捲起浪花,周遭靈氣也如同有了生氣一般,緩緩地朝他飄來。
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什麼也不懂的無知少年了,他知道現在這是什麼狀況。
徐懷谷從容地盤腿坐下,任憑那靈氣進入他的身體,流過通體脈絡,然後沉入他的心湖。
蓮子小劍上的蓮花紋刻散發出溫和的白光,劍鋒比起之前似乎更加堅實有力了。
終於,徐懷谷那許久不得寸進的修為,終於更進一步了。七境中期,雖然只是小小的一個突破,但是這對於徐懷谷來說至關重要。
這說明他在成鶴寺待得半年並沒有白待,他的心魔確實暫時被壓制了。
而且這次白天所見所聞也是一個契機,他的心情從煩悶到平靜,月下練劍,一切的一切造就了這一次突破。
更或許,這一次突破是要他承擔起一些責任來。徐懷谷還沒能想到這一點,他只記得自己從破境的沉醉狀態醒來之時,已經快要天亮了。
一抹純潔的魚肚白掛在天際,朝霞燦爛,耀眼得像五彩的寶石鑲嵌在空中,流光溢彩。
“醒了?”柔和的女聲在他的耳邊響起,徐懷谷被嚇了一跳。他趕忙轉頭去看自己的側邊,才看見有一名中年婦人立在他身邊,而他的肩上,也不知何時掛了一件翠綠色的鶴氅。
這婦人眉清目秀,神色從容,穿著不俗,徐懷谷忙問道:“你是?”那婦人微笑著答道:“我是陳琮明的妻子,我叫沈含光。你是昨天隨著白荷大師一起來的小師父吧?我看見你在這院子裡坐著睡著了,怕你著涼,就給你加了件衣裳。沒想到剛一加上去,你好像就醒了。”徐懷谷慌忙起身道謝:“原來是沈夫人,多謝沈夫人。”他心底暗暗想著,幸好這沈夫人沒有吵到他。
破境的關鍵時候最受不得打擾,若是被吵醒,後患無窮。便是憑這一點,徐懷谷也該好好謝過她。
沈含光笑道:“無妨。我知道你們昨天忙著操辦一場法事,也辛苦了。”徐懷谷也笑了笑以回應她,又問道:“天都還沒亮,沈夫人起這麼早做什麼?”
“去施早粥。廚房裡的下人們做事毛手毛腳的,偷工減料,我不放心。我早起去看看他們,他們才能把這早粥給做好。”
“這點小事都親力親為,夫人真是玲瓏心意。”沈含光掩嘴一笑,道:“你這小和尚,還挺會說話。我倒是還想問問你,怎麼大晚上的睡在外面,是不是下人們欺負你了?你告訴我是誰,我讓史管家好好教訓他。”沈含光本就生得美貌,保養得又好,雖是四十好幾的人了,頗有徐娘半老的韻味。
這掩嘴薄笑的風情,便是年輕姑娘們也比不上。更何況這善良和玲瓏剔透的心思,讓徐懷谷心中對她印象極好。
看書溂徐懷谷答道:“沈夫人誤會了,我並不是成鶴寺裡的和尚,只是借住在成鶴寺,夫人可以把我看做白荷大師的門客。昨夜也並無人欺負我,只是白天裡見了一些事情,心裡鬱結睡不著,就到這院子裡來散心。也不知怎麼就睡著了,給夫人平添了麻煩,實在抱歉。”沈含光重新打量了他兩眼,似是有些恍然,道:“難怪,我就說看你身上帶了一把劍,心裡便好奇。和尚習武也是習得棍棒,怎麼會有劍。原來你不是和尚,倒是解釋得通了。”徐懷谷點了點頭。
沈含光又好奇問道:“不過你昨日白天到底見了什麼,晚上連覺都睡不著了?該不會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吧?”徐懷谷忙道:“夫人說笑了,是我白天裡去了一家名為‘杏林堂’的藥鋪。見到的一些事,讓自己心裡不舒服。”
“杏林堂,原來你去了那個地方……”沈含光低頭沉思了一會兒,
“你是不是見到一個抱著嬰童的婦人了?”
“正是!”徐懷谷有些驚訝,
“夫人原來也知道?”沈含光忍不住嘆了口氣,道:“害,那個婦人的事兒,大家都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也難怪你心裡難受,原來是見了她。其實,她家的事情還遠沒有你看到的那麼簡單。你若是想知道,等會兒隨我一起去施粥就知道了。”徐懷谷當然想要知道更多關於那婦人的事情,忙一口答應下來。
“好,那我先去廚房催催他們,你就去大門口等著,一會兒隨我一同去吧。”沈含光走了,徐懷谷本來想去門口,但轉念一想自己又這麼不告而別,估計慧成又要生悶氣,而且昨晚自己確實是有點兇到她了。
於是徐懷谷便回了房裡,留了一張字條說明緣由,這才去門口候著沈含光。
沒過多時,沈含光就已經把一切準備妥當了。府門開啟,好幾輛馬車緩緩駛出了陳府。
徐懷谷登上馬車,在沈含光身邊坐下。清晨的第一縷朝陽照拂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