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姍拒絕了徐懷谷的好意,站在一旁笑著看他們吃,模樣極其溫和婉約,有一股大家風氣。這讓徐懷谷對她印象又好了幾分。
吃過了飯菜,三狗似乎還是不高興,咿咿呀呀地對著徐懷谷胡亂講著含糊不清的言語。徐懷谷這才發現三狗這孩子竟然是一個啞巴,心裡更加憐憫。
姜姍在一旁皺眉,有點同情地說:“這孩子命挺苦的。七年前的冬天,我在路邊撿到了他,也不知道孩子父母是誰,估摸著是看見孩子是啞巴,便丟棄了去。我就收留他,當時他正好三歲,我就取了個名叫三狗。現在這世道終究還是太難,窮人家養孩子可不容易,不像公子這般有絕世武藝,不差那幾個錢。在饑荒年裡,普通人家餓死人也是常見的事。”
徐懷谷皺眉。
餓死人的說法,他一直只在書裡見過,這倒是頭一次真正聽見過。那些在青嶺的日子,清貧是清貧了些,但是很安寧,吃的倒也基本不愁。要是實在有困難,鄰里親戚互相幫扶著,也就過去了,餓死人是不會發生的。
徐懷谷心情有點沉重,對姜姍說:“以後多給孩子吃點好東西,不要太省了。”
姜姍笑道:“公子是個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徐懷谷自嘲笑笑,道:“算不上好人,只能說站著說話不腰疼。你們平時到底是怎麼個光景,我也不知道,只是猜測幾句罷了。自己良心尚且覺得不安,談何好報?”
姜姍點頭道:“公子是真正明理的人。不像某些廟堂上的人,只曉得說空話,泛泛而談,對於民生沒有半點好處,還以為天下百姓都沾了他的光,這種人最可怕。”
徐懷谷沒有說話。他的錢可還是大餘國的皇帝給他的,拿人手軟,吃人嘴軟,背地裡說人家壞話還是不好。於是他就辭別了姜姍,一個人去了後屋客房裡休息。
木屋僅僅只有一層,因此客房只能安排在後院裡。好在後院也是一片大林子,雖然裝飾很簡陋,但是環境倒是清幽,場地也開闊,適合練劍,徐懷谷對此很滿意。
他獨坐在一株樹幹足足有合抱大小的樟木下,迎著樹林間清涼的陣風,開始慢慢修習道士交給他的金梭符法訣。
他迅速進入了忘我的境界,隨著一句句的經文唸誦出口,似乎天地之間的一股神奇力量受到了牽動,一點一滴地灌注進他的心口裡的那一張金梭子符裡。
金梭子符在他的心口裡熠熠生輝,那團包裹住他心臟的金色絲線也如同活了一般開始流動,但也僅此而已,金絲的條數還是沒有任何增加,相對應的威能也沒有增長。
徐懷谷沒有失望,因為他在兩個月裡已經習慣了這種狀況。剛開始他還為此感到很惱怒,後來慢慢地就接受了。
但是儘管沒有作用,他也一直沒有放棄,每天都要練習法訣,這是他的性格使然。他一直都是一個很執著的人,為了做一件事情,他會很努力,不管有多少艱難險阻,他都不會退縮。
就像少年曾經的豪言。說要踏平紫霞宗,便一定會去做,而且是不遺餘力地去做。雖然不一定能辦到,但他絕對不會放棄。
這就是徐懷谷的道理。
……
木屋前門處。
三狗正站在姜姍面前,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
姜姍板著臉,勸道:“還要攔著我嗎?這個姓徐的可是塊大肥肉,只要做過這一單,我們就真的有錢了。我答應你,這是最後一次。這次過後,我們就去城裡,盤一座鋪子,正正經經做生意,以後就當這裡的事再也沒有發生過,好嗎?”
三狗著急地拿手比劃了一陣,然後目光灼灼地看著姜姍。
姜姍譏笑一聲,似乎在嘲笑世界,又好像在嘲笑自己。
她開口道:“好人有好報,這話就是拿來唬鬼的。若真是好人有好報,我姜姍會淪落到如此?你又怎麼會被父母拋棄?那些個死去的亡魂難道就沒有人是善良的?”
姜姍重重嘆了口氣,似乎要把這些年積攢的濁氣一吐而盡。
她緩緩開口。
“不是我要殺人,是世道要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