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變故,只想著即使是我們這樣的女子,一生也只不過出嫁一次罷了。咱們和別人家的新娘到底有區別嗎?我們也是要
奉獻出一生去給那個娶我們的男人的,憑什麼就要比別人低賤呢?”笑著笑著,寇湄又佯裝醋狎地說道:“可是到頭來那
一場鬥氣,我還是不如你呀。匹嫡之禮呀,乖乖!我十八歲那年的令黑夜變白晝的婚禮雖然排場,可你卻是在光天化日之
下被錢大儒當做繼室娶進門兒的。最有意思的是,他的原配當時還活得好好的,哈哈!簡直太有意思了。”
柳如是苦笑道:“可你卻不知道在他娶我時的路上,有多少南都的百姓向我們扔臭雞蛋,爛菜幫兒。”寇湄氣道:“
那又怎樣?至少他不懼怕路人的臭雞蛋和爛菜幫。”柳如是道:“是啊,這便是他讓我最感動的地方了。我當時還問了他
三句話,問他怕不怕我出身青樓,辱沒他門楣;怕不怕庭院深深,娶了我會給他帶來家族的許多是非;怕不怕世道險惡,
人言可畏。”
“他怎麼說?”寇湄問道,柳如是凝視片刻道:“他說不怕,還對我說‘買回世上千金笑,送盡平生百世憂。’你說
一個女人能遇到這樣的男人,是不是一生都足夠了。”寇湄默默點頭道:“是啊,所以說姐姐是幸運的,而那個朱國弼後
來竟然投降了,氣得我恨不能殺了他。他被關起來後,還要把我以幾百兩銀子賣掉,拿錢去賄賂韃子。若不是我說可以為
他籌到萬金,把他贖出來;如果我當真被他賣掉,被他賣到韃子的手裡,我寇白門定會一頭撞死的。哦,對了,記得我回
來找姐妹們幫助時,姐姐也是出了許多錢的。”
柳如是笑道:“那又值得什麼?那時我們都恨透了這個朱國弼,卻又都心疼你。要不然,我們是絕不會拿錢幫你贖他
出來的!”寇湄眼中又溼潤了,她抽泣著擦乾眼淚道:“你們都還不知道,從北京逃出來的那天,天上下著鵝毛大雪,而
我卻只有一件單衣,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回到江南的。可那個混蛋被我贖出來後,竟然還舔著臉想著要和我重溫舊
夢,可我這輩子都恨死他啦。姐姐,難道我寇湄在他眼中,原來就只值幾百兩銀子嗎?他當初用那麼大的排場娶我,都不
是真心的、全是假的!嗚嗚嗚......”
寇湄痛哭了起來,柳如是也心疼的一邊落淚,一邊為寇湄擦拭,道:“還好咱們沒有像香君那樣血濺桃花扇,那得多
疼啊。”寇湄終於被柳如是的故意逗趣兒弄得破涕為笑了。“呵呵,你說的這都是哪裡跟哪裡呀?你這麼怕疼倒是和你家
裡那位嫌水太冷的真是一對兒啊!”柳如是不置可否,又岔話兒道:“我是說還好那些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想沉淵殉國
,到頭來也沒能死成。沒想到大明真的復國啦!而你我如今又都找到了真正的歸宿,有了這兩樣,我們幹嘛還要抱著當初
那些痛苦經歷久久不放呢?”
一夜的話,道盡了半生的苦,真可謂:‘說到辛酸處,荒唐愈可悲。由來同一夢,休笑世人痴。’
這二人雖出身娼門,對於人情和大義,卻看得極重,出身下賤,卻品格高貴。越是受傷,越難捨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