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一家想啊,要是能逃出城,他們便是要逃回河南老家的,這年月當官兒風險太大,還不如帶著銀子回去買幾百畝肥田,照樣吃香的喝辣的。
如今他找來了三輛大車,卻落下了能有二十幾個抱著他大腿哭的小妾。
‘要不得啦,統統一邊兒玩去,老爺我早知有今日,幹嘛不多買幾個大腳的?落得不能逃難,全都得忍痛割愛啦。’
他一邊盤算,一邊又指揮著幾個大腳的小妾和丫環婆子們跟著大車走,心想:路上若是能遇到牙婆,還能賣出去幾個,討些本錢回來,也不枉老爺我這一任的辛苦。
大老爺打定了主意,再帶上幾個從老家跟來任上的管家和家丁,那些都是他最放心的人,於是這便上路了。
騾車裡的大奶奶食腸寬大,沒走出城門洞肚子便餓了,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鬆開她夾的那兩大箱子。
有她在車裡一橫,縣太爺根本上不去車,而且還得幫她想想飯轍,可是街上擺攤兒算卦的都算錯了黃道吉日,正被按在地上往臉上踩鞋印子呢,哪裡還有飯轍呀。
兩掛牛車上的人也很多,財物更是滿滿的,太爺擔心漏了白呀,還是得趕緊出城,讓大奶奶先餓著會兒吧。
太爺正催促著趕車的快走,迎面來了一個騎著頭瘸驢的老道,看起來仙風道骨的,對城裡的混亂根本無動於衷。
走到近前一看,這位真人的後背上插滿了差不多能有一箭壺的箭,人都快成豪豬了,那頭驢也是中了箭才瘸腿的。
太爺大叫不好,丫碰到共軍的精銳啦,竟然有狙擊手!
不過太爺還是臨危不亂,把老道從驢背上拔了下來,順手把驢牽走。
這頭驢一瘸一拐地騎著他逃出了縣城,走出了城南十里亭,又過了幾個村子,趟過了幾條冰河,太爺這才放下心來。
可剛想要在瘸驢的背上晃晃悠悠打個盹兒,一個家丁便炸了毛的在身後嗷嘍一嗓子:“太爺不好啦,亂民追上來了!”
太爺反應那叫一個快,大巴掌不要錢似的直往驢屁股上扇,催促它快走,於是這頭驢便很聽話的掛了個倒擋。
太爺激動了半天,卻發現兩旁的落葉松和白楊樹怎麼都往前邊兒去呢?
還沒琢磨明白呢,一條腿就被人給拽住了,嗯,確切地說是被狗嘴給叼住了。
太爺跟大黃狗商量了好半天,也沒溝通明白,那條狗就是死咬著他不鬆口,太爺都不知道疼了,騎著驢在路中間拉磨。
那些打從河南老家帶過來的家丁僕役,雖然忠心無比,卻比他還要近鄉情更怯,全都說了句拜拜,拔腿便溜了。
倒是還真有一個最重情義的,名叫王二,走到牛車旁敲了敲車棚,把平日裡最招太爺喜歡的那個小妾勾勾手指給帶走了。
大黃狗狗卻還是死命地咬著太爺的褲腿兒不肯鬆開呀,太爺就算想追也追不上啊,也只能咬牙切齒地看著王二和那個一邊被拉著手走一邊還痛斥王二‘死鬼’的小妾的背影在風中凌亂。
等到劉大幾個人扛著鍘刀和鋤頭出現在縣太爺面前的時候,大老爺本想擺一擺譜來著,卻被劉大掄圓了一鋤頭打飛出去,倒掛在大槐樹的樹杈上口吐白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