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旗官忙躲,卻不是所有人都躲得過尼堪的箭,又有好幾個明軍死在他的箭下。
天空中的老鴉在盤旋,地上的煙塵在慢慢的變淡。
兩個旗官指揮手下報復性的再次一擁而上,尼堪一手持弓,一手拔出插在泥地中的鈍刀,繼續揮舞迎戰。
他的前面倒下的是敵人;他的身邊躺著的是戰友;而在他背後,似乎還有灼熱的陽光可以依靠。
射光了箭壺中所有的箭,他甚至已經拉斷了手中的弓弦,鈍刀最終化為兩截,明軍卻依然前赴後繼、不躲不藏、黑壓壓的向他撲來。
尼堪又再次拾起地上的一把刀,雙腳插在淤泥中與明軍奮力搏殺,他就像是一隻被束縛住雙腳的史前巨獸,正在被螞蟻一樣多的獵人們圍捕。
時間越來越慢,連資江的水彷彿也已經停止了流動,陽光不知在何時已經走遠,無情地背離了他隨彩霞淡去。
他再沒有力氣了、早已經用盡了最後的一絲氣力,只是勉力支撐,但是,他的心卻依然還在戰鬥、眼神更是從沒有屈服,愛新覺羅家族與生俱來的那種咄咄逼人的氣勢依然還在。
疲憊的只剩下意識的尼堪,他的腦海裡依然在不停的拼殺。
恍惚間,隨著一閃刀光劃落天際,他,像是在朦朧中看到了自己的頭開始被幾個明軍掙來奪去。
但是他已經太累了......已經不能再阻止這種可惡的爭奪。
李定國?他又看到是李定國走到了他的身前!喝止了明軍士兵們對這尊還在矗立著的身軀的不敬。
明軍士兵們此刻也彷彿都想到了什麼,逝者已矣,死者為大,人們終於漸漸都安靜了下來,看著這位就算是死,也仍然巋然站立著的不屈戰士。
李定國靜默了,他摘下了頭盔,抬拳擊胸,向著這尊無頭的身軀、曾經的敵人,敬起軍禮!此時已是生死兩茫茫,兩個英雄隔著天空,想著自己的對手;兩個世界雖已各歸各路,卻都在一同致敬。
夕陽的幽光慘淡,料峭春寒夜梟鳴,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
獨立濛濛細雨中的,不止是資江的戰場,還有柳州,那裡也正陷於苦戰之中。天浪不知道那裡戰鬥的結果,他隔空了望,自己如今終於取得了一場大勝,不知柳州的家人,他的芊芊,現在是否還安全?
資江兩岸的明軍,在各自打掃著戰場,卻都是默然的,尤其是那尊巋然的身軀旁邊,沒有一個明軍來打擾。
天浪的身旁有兩名醫官在為他療傷,一個在幫他去除腿上的箭,一個在包紮他左臂的傷,傷勢雖然都不重,卻讓明軍將士們側目。
他們發現自己的皇帝竟然一邊療傷,一邊卻在引吭高歌!雖不及武聖人的刮骨療傷,手談論道那般傳奇,卻也是落拓激盪,俊逸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