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天啟崇禎亂世,天下驍將有一石,而大都督府中獨佔五斗。
可在朕看來,上柱國一門英烈,則犧牲更大。”
秦良玉等人默然,天浪則站在馬萬年面前,顫聲說道:“你叫馬萬年,幼年喪母,弱冠喪父,你祖母給你起名萬年,不用草字而專稱本名,是期望你能福壽綿長。
你母族張氏一門,還有你馬氏一門大多戰死沙場,以至於如今兩家的祭祀,差不多也全系在你一個人身上了,你為何還要跟隨祖母從軍呢?”
馬萬年抬眸望向天浪,目光篤定,拱手道:“回萬歲,我馬家一門,世世代代習武從軍,萬年身為祥驎公嫡子,自然不能例外。”
馬萬年的回答很樸實無華,卻是讓天浪無法輕視這個實際年齡比自己還小的帥氣且冷峻的男孩兒。
於是天浪正色起來又問:“可是令尊生前還有一句名言,‘海闊從魚躍,天空任鳥飛。’
祥驎公這大氣磅礴的遺句,相信必將會流傳千古,卻也由此句可以看出,令尊是嚮往自由生活,做一條普通卻快樂的魚兒,或是一隻翱翔於天地間的飛鳥。
令尊的宏願,恐怕並不是要做一名馬革裹屍的將軍啊。”
“萬歲所言不錯,家父、家母確實都向往最平靜最自在逍遙的生活。
可是想要魚躍滄海,滄海便不能有暴風;飛鳥想要翱翔,天空則不該有驟雨。
家父家母想要自由,所以他們便用自己的犧牲試圖還給天空和大海一份寧靜。
如果能夠做到,那麼即使前人不在,後人也可以享受最自在逍遙的生活。”
天浪越來越對馬萬年感興趣,感覺這是一個樸實卻不普通的男孩兒,和他外表的冷峻比起來,他的心中似乎有一團火。
於是天浪也不顧眾人都在等自己宣佈回城,而是索性對馬萬年進一步考教起來。
天浪道:“萬年啊,都說當今時風,人心比水冷,張口閉口正心誠意者,多得是麻木不仁之輩,其實人們都心如明鏡,在大多數士林眼中,黎民蒼生,不過草木雜痕而已。
朕相信你和你的叔伯們回到廟堂之上,不是為了鐘鳴鼎食,而是要為大明披堅持銳。
可如今的世家門閥啊,都清楚他們賴以興盛的根本不是在朝堂上的效忠死諫,或是沙場上的成仁死戰,世家的心中唯獨就只有自己的利益至上。
上柱國一門舉家來此勤王,甘心被朕驅策,朕的感動是無以復加的。
可是朕也有擔心,因為這是要打仗,所以犧牲是避免不了的。
假如你們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從此能夠踩入這片歷史的泥濘而留下一枚腳印,肯定是最好。
可做這種付出最多的人如能夠青史留名的,大多也只能是僥倖罷了。
因為歷史是活下來的人書寫的,而犧牲者,大多都是籍籍無名,你做好這個準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