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數輪衝鋒都衝不破這隊清軍的槍陣,傷亡大到不可思議,天浪等人也趕奔了來,頭頂飛矢如蝗,眼前金鐵鏗鏘,天浪的心絃緊繃著。
除了震徹雲霄的喊殺聲,他什麼聲音都聽不見,而全軍的投槍和石雷都用完了,箭矢對這支重甲步兵的殺傷也有限,敵人的勁弩強弓也有來有往,面對垂下一團黑幕的清軍冷森森的槍鋒,天浪係數著不斷積累的傷亡,有種窒息感,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全州城頭,一個老人和天浪的心情一樣,何騰蛟在來回踱步,連他也看得出,戰役已經到了決定性時刻,風雲湧動中,只看誰能拿出勝負手。
然而何騰蛟什麼都拿不出來,只有一顆焦急無比的心讓他無法停下腳步。
離他不遠的女牆旁,靜靜矗立著一名裹巾摜甲身披白袍的巾幗女子,一襲堅實的盔甲隱去了她綽約的風姿,十餘年戎馬將她似水的柔情化作滿腔熱血。
脈脈情長中,她把自己愛的一半與那個男人一起埋葬入一抔荒土,將剩下的一半賦予了這片山河。
登高眺望遍地屍骸的戰場,陰風繚繞人頭滾滾,抖落紅塵囂囂,地闊天長不知歸路。
心無所歸,但知為何而戰。
從襄陽到洛陽,從潼關到山海關,她們來時一無所有,只有紅旗半卷。
從山海關到潼關,從京師皇極殿到湖廣九宮山,她們去時一無所得,只伴著蕭索西風。
然而也是這一敗,讓皇圖霸業成空,也讓高桂英的心境更加明澈了。
她們經歷過無數次失敗,她們不怕失敗,她們就算有一天一無所有,她也不缺從頭再來的勇氣,這勇氣便是大順軍的百折不撓的鬥志。
以前的這種百折不撓,只為殺官造反,而今的拼力一搏,是因她們看到這天下,流血塗野草,豺狼盡冠纓,她們便要抗爭到底。
“首輔大人,別走來走去了,難道大人還懷疑我漢家的好男兒沒有種,連最後一塊硬骨頭都不敢啃下來嗎?”
高桂英驀然開口,話中透著一股子底氣。
何騰蛟回了兩次頭,才確定高桂英是在和自己說話,可他還是不確定高桂英話中的泰然自若從何而來。
漢家男兒沒有種嗎?也許是,也許不是,至少長江兩岸,黃河南北的許多聰明的聲音會這樣回答說:就算沒有種,也比沒命強吧?
“貞義夫人可有破敵良計?”
“沒有,只信我將士有一身虎膽,當年能晝夜卷甲疾行四百里,打敗孫傳庭,今朝嚴陣以待,兵力集中,還能破不掉遼東軍?”
鰲拜破張獻忠,率巴雅喇軍晝夜疾行才是三百里,李自成破孫傳庭,晝夜疾行四百,可見大順軍的戰鬥力絕不差。
時間在一分一秒中逝去,明軍依然在攻堅,清軍也在區域性展開反攻,兩軍兵線犬牙交錯,血影漫天,與藍天交映著慘烈與恢弘的顏色。
戰場中的天浪指揮若定,他似乎在等,城頭上的高桂英眼神深沉,似乎也再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