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心裡是不樂意的,做生意就是做生意,那邊需要屏風,她按著要求做出來,只是沒想到對方居然還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宛桃瞧見杜氏擰起的眉頭,心知她並不樂意這麼做,便道:“開始的時候說得好好的,繡娘到底是什麼樣的跟繡品沒有太大的關係,若是他不願意要,那這餘下的銀子我們也不要了,反正現在已經有一百兩了,壽禮他自然可以換一個。”
她還捨不得就將杜氏這大半年的心血轉手便讓給別人。
掌櫃的頓時冒汗,陪著笑哀求:“此事確實不合適,但是如此一來,貴人那裡定然不會善罷甘休,康平坊店小,也沒背景,貴人要是看我們不高興,隨便找了理由查封了也有可能,還請夫人可憐可憐我,幫我這一回吧。”
康平坊確實給了他們很大的幫助,杜氏剛嫁到林家那會兒,手裡也很缺錢,雖然嫁妝銀子還有一些,但那也不能輕易地動,是留著在緊急的時候用的。
康平坊跟他們是生意關係,可一直以來也很實誠,沒做過欺詐他們的事情,大家總體來說合作也算愉快。
她還真不忍心讓康平坊惹上麻煩。
在掌櫃的苦苦哀求之下,杜氏總算答應親自去一趟,不過這有個條件,以後帕子的價格提到一兩銀子,對半分。
掌櫃思考了半晌,含著血淚同意了。
錢進便在前面帶路,杜氏和宛桃,還有掌櫃都跟在後面,杜氏開始的時候心態很是輕鬆,即便是為了掌櫃,她也不可能把自己搭進去,最多就走到府門外面等著,若是這還不行,那那個所謂的貴人估計也就不是想要屏風了。
走著走著,杜氏開始覺得有些不靠譜,通州城很大,即便裡面每一處地方都寸土寸金,但也有高低貴賤之分,錢進帶他們去的地方,已經過了富商居住的區域,到了官員聚集地。
最終,錢進在一座府門的後門停了下來,跟杜氏道:“杜大姐,我先進去問問,你們在這裡等著。”
杜氏的手忽然攥緊了。
宛桃一路都被杜氏牽著走,她情緒的變化,宛桃一清二楚,她陡然面色慘白,一把把屏風塞到掌櫃手上,拉著宛桃就要走:“你們自己送去吧,我們走了。”
掌櫃急了:“夫人,我們都走到這裡了,等錢進把東西進去通報一聲就行了,您再等會。”
杜氏卻突然間非常堅決,兩人正僵持間,有個小廝從裡面走出來:“讓繡娘把東西送進去給少年過目。”
杜氏牽著宛桃就要走,那小廝茫然地看了宛桃一眼,又將視線放在杜氏身上,遲疑道:“是侍茶姐姐嗎?”
杜氏頓住了,那小廝又端詳了幾眼,越發肯定起來,趕緊跑到她跟前:“你就是侍茶姐姐吧?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榮德啊。”
杜氏不睬他,下意識地頓了一下之後,抬腳繞過他就要走,小廝急了:“侍茶姐姐,你當年突然消失,我都快急死了,你去哪裡了?是出府嫁人了嗎?怎麼從那以後就一點訊息都沒有了?你怎麼不理我了?”
實在被纏得沒法子,杜氏才無奈道:“那些事情我們以後再說,今天到這裡來實屬偶然,我現在必須得走了。”
榮德高興極了:“我就知道是姐姐你,我認錯誰也不會認錯你的!”
時隔七年,榮德在自己面前還像當初那個小孩子一樣。
榮德剛進府的時候才八歲,又瘦又小,就跟五六歲的孩子也沒差別,當時他整天被欺負,吃不飽穿不暖,杜氏自己的情況也不大好,她也才進府沒多久,明裡暗裡受府裡一些家生子的排擠。
有一次,她正巧遇到榮德被人欺負,求小姐過來救了他,杜氏得知他平時過得那麼慘,後來便經常給他送些吃的穿的,盡力幫助他,榮德也是個知道感恩的孩子,在心裡將杜氏看成自己的親姐姐一樣。
後來,杜氏成了小姐身邊的大丫鬟,榮德也長大了些,不會再輕易被人欺負了,本想著好日子要來了,可杜氏忽然就不告而別,榮德在府裡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又不知道杜氏家裡在哪裡,如今終於相見,榮德一個大男人忍不住紅了眼眶:“侍茶姐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還會過來找我嗎?你家裡究竟住在哪?”
杜氏剛要開口,忽然從身後傳來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那麼麻煩,繡娘呢?”
她頓時如同被雷擊中,僵在了原地。
錢進小跑著跟上來,賠著笑道:“怎麼能讓公子出來跑一趟,小的給您送進去就是。”
“我可不敢勞煩你們店裡人,一個繡娘還擺那麼大的架子。”元景吊兒郎當地搖著扇子,不悅道,“繡品到底在哪?”
掌櫃的冷汗直冒,趕緊將繡品呈上去:“公子,屏風已經繡好了,還請少爺過目。”
元景把屏風接過來,漫不經心地開啟,忽然,他眼睛就瞪大了,將屏風完全展開之後,他禁不住嚥了一口口水,這繡得太好了,他身為刺史府的大公子,也很少見過這樣精緻的繡品,他本來沒抱著什麼期待,想著一個小繡房的繡娘,肯定再怎麼樣也上不了檯面,哪裡想到會有此等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