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剛眯上眼,他又磨嘰:“師哥……”
我咬著後槽牙嘣出幾個字:“你還想說啥?”
楊樹捂住後腦勺踩了剎車,急辯:“不是,到地方了。”
他僥倖躲過一劫,我無奈的撐開眼瞧向外邊。
半截溝住戶不多,總共也就二三十戶人家,基本都是搞養殖的。而韓能的這個雞場又在半截溝的最裡邊,已經快到北山腳下了,周圍都是空曠的田地。
車燈所及,兩扇鏽跡斑斑的鐵柵欄大門攔住了去路,隱約可見門裡百米開外一片黑漆漆的平房,好似黑色剪紙畫,幾乎與遠處高低起伏的山影融為一個平面,不見凸凹也不見燈光,靜默得讓人有些心寒。
十二月份的天氣本就滴水成冰,何況已經過了午夜,這溫度低得我都不願意下車。
可我總不能讓楊樹開車把人家大門給撞開,只得無奈的下了車,深吸一口冷氣,搓了搓手,讓自己適應一下冬夜的冰寒。
隨即我仰頭看了看,今晚月色極好,雪地反襯著皎潔的銀光,可落在偌大的養雞場上,就像被什麼東西吞噬了一般,再沒有一絲能逃逸出來。
光都沒有,陰氣、死氣自然更是半點不見,讓人摸不透虛實。
我笑了,這是擺明車馬等我吶。
楊樹關上車門走過來,見我笑容,怯怯的問:“師哥,你獰笑個啥?”
我抬手就是一個大大的摟鬥,連剛才那一記全都找了回來:“你特麼才獰笑,開鎖去!”
轉眼之間鐵門上的鎖鏈嘩啦一聲輕響,被楊樹丟在了雪裡,他推開門:“師哥請。”
四周靜的只剩我們踩在雪地上的輕微咯吱聲,直到走近房舍,仍沒有動靜。
楊樹打著強光手電,大咧咧的朝屋子方向晃了晃:“那老頭呢?我招呼他?”
我搖了搖頭,要出來早就出來了。
三間磚瓦房呈凹字形分佈,我徑直上前拉開了正房的門。
這時節,東北的房子若不是集中供暖,就得自己燒爐子取暖,尋常人家如果住平房,只要一開門,肯定是一股熱氣湧出來,夾雜著大碴粥或者粘豆包的香味。
可韓能這屋,陰冷得像是冰窖,還透著潮溼發黴的味。
我摸到門口的開關按了按,燈都不亮。
楊樹的手電照過來,見進門幾步就是個灶臺,灶坑裡不見半點火星,灶上的大鐵鍋裡凝著半鍋黃糊糊的東西,也不知是什麼,顯然早都涼透了。灶臺後邊牆上掛著一張燻得黑黃的灶王爺畫像,從我這角度看去,不但沒有半分喜慶,反而像是在冷笑。
我不禁腹誹,笑個屁,不過是個潑婦似的地仙而已,笑得好像我師父沒揍過你似的!
我剛一轉身的檔口,手電光下,左邊屋門的玻璃上,突然浮現出一張蒼白的臉!
那臉孔出現得突兀,幾乎貼在了玻璃上,五官扭曲,黑紅的血跡順著兩頰淌到了下頜。
我注意到它的同時,屋門吱呀一聲開了。
一個沙啞的聲音緩緩響起:“楊師傅你來了……”
我嗯了一聲,裝作沒留意到他的異常:“看來我是來得早了,攪了你的好夢。”
韓能退開一步,讓開了門口:“您客氣,既然來了,屋裡坐吧。”
沒錯,那張臉的主人正是韓能,從我店裡回來他連臉都沒洗,磕破頭留下的血居然還在。
楊樹一見是他,不禁當場發飆:“老韓頭,你特麼是不是有病?嚇唬我倆呢?”
說著話,他上前,抬手就要去推韓能。
我搶先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別動:“怎麼說話呢?沒看出來,人家一直在等我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