奎發請他進辦公室包紮,又端茶倒水,一再解釋,還簽了欠款付息的補充協議。
趙春泉就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拉不下臉來,最後只能拿著人家賠償的醫藥費回家了。
我一聽奎發公司的名號,心裡不免琢磨,這不是正是高發奎的公司麼,難道師父跟他們打上交道,也跟他們佔地擴建有關?
“他們欠您多少錢?”
“九萬三。”
“三畝煙田補償九萬三?”我對徵地補償也略有所知,這個數確實不低。
“不算高,按頭三年的平均產值翻了六倍,上頭規定最高十五倍呢。”鐵成插嘴道。
我點了點頭,暗想,就算是十萬吧,奎發財大氣粗,也不會為此就想害死趙春泉吧?
“有意思,正好他們也欠我幾千塊,回頭我去收賬,我倒要看看,他們敢不敢把我也打個頭破血流!”
自言自語的說完,我突然意識到這話對教導員有點不敬,趕忙嬉皮笑臉的加了句:“敢打我,我就賴他們那兒,咋說他們也得管我一日三餐吧。”
趙春泉瞪了我一眼,有點語重心長的道:“我這病只怪自己,與人無關,我知道你們一片好心,但千萬不能惹是生非,雖然脫了軍裝,可不能忘了紀律。”
我立正敬禮:“向您保證,一定遵紀守法!”
趙春泉笑了,這是我進屋以來第一次看他露出笑容。
我和楊樹、鐵成從趙家出來,趙春泉頗有不捨的執意送到門口,我答應常來看他,他才讓高兵把我們送到院外。我趁他看不到,把身上僅有的幾百現金塞在高兵手裡:“拿去辦點年貨,再敢讓教導員喝稀粥,回頭我就讓楊樹踹死你!”
高兵本想拒絕,可楊樹在邊上輕哼一聲,把他嚇得趕緊把錢揣進了懷裡。
等上了車,我才對鐵成說:“回頭我給您老轉三萬塊錢到卡里,您就趁著過年,想辦法送到趙教導員手上,就說是組織上對他的特殊關照。”
鐵成深沉的看著我,最終一個字都沒說,只是用力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拍得直咧嘴。
回到鐵家,鐵成媳婦已經做好了一大桌熱騰騰的飯菜,還特意買了兩棒五十二度的紅星二鍋頭,雖然八年未見,老嬸子居然還記得我小時候就愛喝酒,著實讓我心裡暖洋洋的。
吃過飯,已是下午一點了,我婉拒了鐵成的挽留,甚至沒在正陽村多停,直奔元吉村。
如果從天上俯瞰,正陽元吉兩村就像個葫蘆,正陽村是上半截,下半截的元吉地界就比正陽大了很多,住戶有一千多,雖然只隔了一道小石橋,卻比正陽要富裕一些,村裡不止有煙田,還有一些魚塘,和一個土煤窯。
當然,我來的目的只有一個,高發奎的奎發公司兩個最大的生產基地都在這兒。
之前我本來打算,直接上門要賬。
但得出那讓我後心都發涼的讖語之後,我不得不重新調整一下計劃,謹慎起見,先去元吉村探聽一下風聲,至少要捕捉到這“陰婦、惡蝠”的影子之後再給其雷霆一擊。
元吉村我去的少,沒什麼熟人能打聽訊息,我乾脆就做回老本行,賒刀!
下午一點半,我的賒刀攤子已經在元吉村的村口集市上擺開了陣勢。
這集市就在剛過小石橋的路邊上,是兩村唯一的集市,又恰逢年節,各種生鮮凍貨、菜品日雜的攤子沿著路兩邊排出去一里多地,拎著兜揹著包採買年貨的男女老少著實不少。
我的攤子簡單的很,兩張一米見方的帆布往地上一鋪,擺滿菜刀剪子鐮刀斧頭剁肉刀之類的刀具,也不吆喝,白紙黑字的兩個招牌分左右一立,左邊寫:祖傳賒刀,崩口捲刃白送。右邊則是:水火無情,地下難討生活。
這招牌也是有名目的,左邊的叫招牌,右邊那叫讖語。
讖語不應不收賬,這是千年以來祖上傳下來的規矩。
當然,讖語下寫明瞭詳細的交易規則,不然來個顧客就解釋一遍,非弄個口乾舌燥不可。
嚴格點說,這還是我有生以來第一次夾賬本。
單人賒刀的規矩暫且不說,兩個人出攤,必然是一個負責夾賬本,一個負責擦招牌。
擦招牌說白了就是負責招呼顧客,介紹刀具、交易的規矩,同時也負責套話。
而夾賬本的輕易不會跟顧客搭茬,只負責收錢或者記賬,實際上是靜下心來施展望字訣,觀察來往人群和上門買貨的顧客,在這裡邊找出真正的主顧來。
以前出攤,都是我擦招牌師父夾賬本,現在師父不在了,我和楊樹雖然都還算是生手,但也只能硬著頭皮開張,很有點“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鋒”的味。
但或許是我這讖語寫的好,攤子剛鋪開,就有顧客在攤前停住了腳,瞪眼瞅著右邊墨跡未乾的讖語,一臉的驚疑不定:“小哥,你們這玩的是什麼套路,大預言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