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藉著開口的工夫,氣運指尖,不著痕跡的穿透酒氣,捏在酒盅上,接到手裡一飲而盡。
“好酒。”
羅開山這才真正露出了一絲笑意,眼角的魚尾紋卻更見褶皺。
“你雖然跟你師父學的時間也不短了,但剛接手鋪子,切不可急於求成。做事,最重要的是拿捏分寸。你師父能平平穩穩的做了這麼多年,這裡邊的學問,你可知道?”
“還請老羅叔指點。”我不明其意,看著他問道。
他臉上笑意斂去,顯然覺得我不上道,沉聲道:“年輕人銳氣正盛,做事果斷些倒也沒什麼不好,但須知得饒人處且饒人,江湖路上走的都是同道,誰知道往後要不要別人幫扶。”
這話說得是雲裡霧裡,更讓我捉摸不透。
“老羅叔這話我可聽不明白,晚輩有什麼做得過火的地方,您就明說。”
“我聽說你最近,和道門鬧得很不愉快?”
我這才恍然,道門顯然指的是陸俊了:“他們鬧到我店裡來,我扣了他們一把槍。”
“嗯,就因為他們鬧到你店裡,你就廢了人家十年道行?”
羅開山不陰不陽的一笑,放下酒杯:“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你這是要,把我們這些老不死的前浪,都拍死在灘塗上啊!”
就在他放下酒杯的一瞬間,大廳裡陡然變得劍拔弩張!
滿屋酒香都好像化作一支支上了弦的利箭,直指向我,竟讓我呼吸不暢,毛髮皆張!
我微微一愣,隨即笑了起來,也不管他,端起那冒著熱氣的紫砂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輕輕晃了兩下,嗅了嗅酒香,仰頭一飲而盡。
然後我調整了一下坐姿,仰在長椅上,翹起了腿:“老羅叔是要偏幫陸俊?”
羅開山明顯被我輕鬆閒逸的神態弄得怔住,要知道,在他聖境氣息籠罩下,等閒玄子早就緊張得渾身哆嗦,膽小點的說不定已經給他跪下了。
而我卻宛如不覺的自斟自飲,這已經說明了很多問題。
“哈哈,你叔我,真是老嘍!”
羅開山笑得風輕雲淡,絲毫不見尷尬,好像他原本就只是想考校一下晚輩似的。
他這一笑,四周壓力盡消。
一邊說話,他一邊給我斟了滿杯:“怪不得楊震捨得走了,原來如此,他這是了無牽掛了啊!說吧,來找我有什麼事。”
羅開山看起來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但我心裡清楚,他與陸俊、黑龍教、乃至道門的關係可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這麼無所謂,雖然他是個老玄子,但他腳踏的可不止兩條船。
雖然我也好奇,陸俊突然被人廢了十年道行是怎麼回事,但又不想在這件事上和他糾纏。
“我要去一趟三岔口,那邊最近有點鬧騰,想找您打聽打聽情況。”
羅開山淺嘗一口酒,吧嗒了一下嘴,點頭:“這是正事。”
“不過,你這麼去不行。”
我看著他,靜待他下文。
他拿出遙控器,按亮了側面牆上的電視,不久,電視裡放出一段影片。
“這是下邊的小崽子用無人機拍的,你先看看。”
影片拍的是一片山谷中的曠野,天氣不好,陰雲密佈,雲層壓得極低,還有刺耳的風聲呼嘯個不停,隱約可見,曠野中央方圓數里的區域被高大的圍牆圍了起來,裡邊是一個工地,可見塔吊、工棚,一切井然有序,幹得熱火朝天。
隨著視線緩慢拉近,畫面上顯現出了大門邊的工程效果圖,只能隱約看清那醒目的標題,雪原礦泉開發投資有限公司,東寧分公司水源地一期工程示意圖。
我微微皺眉,正待看個仔細,影片裡傳來嘭的一聲,隨即畫面中斷,一片雪花。
羅開山說:“這夥人做事很嚴密,無人機只拍到這些就被爆了,見笑。”
我心裡疑雲頓起,從影片上看,無人機離那工業園區至少上千米,在這個距離上,除非動用狙擊步,不然很難精準爆掉無人機。可除了國家,誰敢明目張膽的動槍。
隨即電視畫面一轉,投了幾張照片出來,因為離得遠,拍攝角度不好,幾乎都看不清人臉,只看到幾輛三菱大吉普上下來一些人,為首的上了點年紀,被保鏢保護的很好。
引起我注意的是,其中一張照片是用紅外相機拍攝的,穿透了三菱大吉普的單向車窗,隱約看到車裡還有一個人沒下車,而這個人,似乎穿著狩衣!
這種衣服,現在只有固執的日本陰陽師才會穿。
“小鬼子?”不知不覺中,我的聲音冷得帶上了冰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