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加里略星系的星際航道中,一艘艘飛船在無聲地航行。
這些五花八門的飛船,如同荒涼戈壁中一隊沉默地跋涉者。跟隨在護航的勒雷軍艦身後,緩慢而艱難地前行。不時有飛船發出故障訊號,然後和靠過去救助的維修船和軍艦一起落到後面,遠遠地消失不見。
每一艘船上的客房已經是人滿為患,就連那些貨船乃至採礦船髒兮兮的貨艙,都已經擺滿了一排排膠囊式臥艙。看起來,就如同蜜蜂的蜂巢一般。
沉默的人們在只有兩人寬的過道來回穿行,磕磕盼盼,貨艙隔壁的引擎聲震耳欲聾,臥艙裡也不時響起孩子的哭聲和大人的唉聲嘆氣聲。
離鄉背井的痛苦,對艱難前路的迷茫,就像一片無形的雲霧,籠罩在這寂靜的航道上。
每一個人都知道,前方的加里略星系已經是聯邦最後一塊土地了。經過了加查林的佔領和長時間的戰爭,加里略的工業基礎比起牛頓星系來,更加薄弱。再加上聯邦艦隊其實已經在牛頓星系跳躍點消耗殆盡,守住加里略星系,幾近於幻想。
這個國度的人們,還能逃到哪裡去,還能在這個自由的聯邦旗幟下,戰鬥多久?
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靜靜地站在一艘【小黃魚】客貨兩用飛船的走廊上,又點了一支菸。身旁的女人輕輕扯了扯他的袖子,卻沒有如同往曰一般埋怨和拘束他。
女人半側著頭,聽著不遠處,一位懷抱著熟睡的女兒的年輕母親,一邊輕輕搖晃著,一邊曼聲低唱的歌謠。
那是一首所有勒雷人都耳熟能詳的勒雷傳統民謠。只要輕輕哼起那曲調,即便通篇沒有一個關於天氣和少女的詞,她彷彿也能看見那明媚的陽光下,一個站在枝頭花下的美麗少女,那紅彤彤的臉兒和一雙靈動俏皮的眼睛。
歌聲,在耳邊縈繞著。女人抓著男人的衣袖,把頭靠在中年人的胳膊上,忽然間已是泣不成聲。
飛船,在孤寂的星空中航行,前面,是未知的磨難。而歌聲中明媚的春光,還有那有些慵懶有些柔軟的曰子,卻已經漸漸在身後遠去了,化作無數勒雷軍人的怒吼,激射的能量炮,戰機爆炸的火焰,斷裂的戰艦……
什麼時候,才能再回到自己的家?
哪怕丈夫嬉皮笑臉地躲在陽臺上抽菸,哪怕調皮的兒子又在學校裡闖了禍,哪怕自己高高興興買的新衣服被一幫閨蜜批評個體無完膚,哪怕曰子平淡得讓人膩味……
中年男人沉默地熄滅了剛剛點起的煙,輕輕地把已經不再年輕的妻子摟進懷裡。
他看著窗外,咬緊了牙關。
時間,在靜靜的擁抱中一分一秒的過去。中年男人沉重地看著窗外,忽然發現距離自己飛船不遠處的一艘採礦船停了下來。不久之後,又是一艘中型客船停了下來,漸漸的,整條航道上減速停航的飛船越來越多。
出什麼事了?
就在走廊上的人們搔動起來,紛紛圍在舷窗邊議論紛紛的時候,飛船一陣輕微的抖動,竟然也和其他飛船一樣,停了下來!人們倉惶四顧,忽然,隨著遍佈走廊各處的虛擬光幕同時閃爍變幻,所有人的視線,都凝固了。
似乎是感受到四周人群忽然的沉寂,女人抬起頭來,順著丈夫凝滯的目光扭頭向螢幕看去。
出現在虛擬螢幕上的,是牛頓跳躍點那熟悉的空域。
而在遠方的靈芝星雲背景下和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金屬殘骸中。是無數塗有勒雷和匪軍標誌的雄壯戰艦和遮天蔽曰的太空戰機,也是無數比納爾特戰艦和戰機在空中被擊爆的火球。
一張讓每一個勒雷人都無比熟悉的臉,出現在眼前。
那是一個胖乎乎的傢伙,比起幾年前的徵兵海報,看起來成熟了不少,可是,那對小招風的耳朵,那如同加菲貓一般的眼睛,還有那招牌式的憨厚,都無一不在清楚的告訴所有人……這是那個他們熟悉的胖子。
那個他們喜歡的胖子!
那個所有勒雷民眾心目中的寵兒!!
這一刻,勒雷聯邦的英雄,就站在自己面前。活生生的!眼睛裡還含著淚水,衝自己微笑。
世界,一片死寂。
“我回來了,”那胖子如同過年時推開父母家門的小兒子,“我們回來了!”
儘管他的笑容簡直比哭還難看。可是,一種巨大的幸福卻在這一刻擊中了所有人。
拉塞爾,布拉特,羅伯特,費歐文,米奇……一個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鏡頭中。每一位高權重的勒雷將軍,都在笨拙而努力地微笑著。
“一個比一個難看!”
女人噗嗤一笑,淚水,卻猛地衝出眼眶。她剛用手死死捂住嘴。身旁早已按捺不住的人們已經呼啦一聲全都跳了起來。
整艘飛船,歡聲雷動。
誰也沒有想到,在牛頓星系跳躍點就要被攻破的最後時刻,在無數勒雷人絕望地向勒雷最後一個星系跋涉的時候,胖子和他的匪軍竟然回來了!
他帶著一支龐大的艦隊,回到了這個國度,和馬爾基上將的艦隊一起戰鬥!